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悲壮的赤金。破天荒立于丹陛之上,目送着那袭银甲消失在宫阙尽头,玄色龙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展翅欲飞的鲲鹏。
三日前的朝会犹在耳畔。当二字从帝王口中吐出时,满朝文武的惊愕几乎凝为实质。兵部尚书张仲率先出列,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陛下三思!秦将军虽勇,然年未及三旬,如何能担此北伐大任?北疆蛮族凶悍狡诈,非宿将不能镇之啊!
张尚书是说,朕的眼光不如诸位卿家?破天荒指尖轻叩着龙椅扶手,语调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御座之下,几位白发老臣面面相觑,终究无人敢再接话。唯有站在武将之列的秦岳越众而出,单膝跪地的动作干脆利落:臣,秦岳,愿领兵十万,三月之内荡平北疆!
此刻,破天荒望着空荡荡的宫道,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转身走向偏殿,墨先生早已捧着一卷舆图等候在那里。羊皮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方势力,代表秦岳的银旗正插在北疆与京城之间的咽喉要道。
陛下,秦将军此去,需防朝中暗箭。墨先生枯瘦的手指点向舆图标注着京畿大营的位置,王、李、赵三家藩王明面上拥护新政,暗地里却在调兵遣将。老臣已按陛下旨意,让禁军统领卫凛加强了九门防务。
烛火在舆图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那些代表藩王势力的朱红色标记映照得如同渗血的伤口。破天荒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幽州、青州、并州三地,冷声道:这三只老狐狸,以为朕看不破他们的把戏?他忽然屈指在青州位置重重一弹,让青州别驾周显动手吧,朕要看看,没有粮草的李敬业还怎么跳梁。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陛下英明。周显在青州受李敬业排挤多年,早已心怀不满。老臣已让暗卫送去密诏,许他事成之后接任青州牧。他顿了顿,又展开另一卷文书,这是各地被排挤官员的名单,其中有七位郡守、十二位县令皆是可用之才,只需陛下稍加恩遇,便能成为掣肘藩王的暗棋。
破天荒接过名单,目光在幽州别驾苏廉的名字上停留片刻。这位苏廉曾是先朝探花郎,因弹劾赵王贪墨被贬斥边疆,倒是个难得的忠直之士。他提起朱笔,在名单末尾添上着吏部即刻调苏廉入京,任吏部考功司郎中一行字,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北疆战事起,京城必定暗流涌动。墨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老臣担心,某些人会趁陛下注意力北移之时......
朕等的就是他们动手。破天荒将朱笔搁在笔山上,眼神锐利如鹰,传旨下去,即日起京城宵禁,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员都需持刑部令牌。另外,让卫凛调五千禁军,名为加强宫禁,实则......他压低声音,在墨先生耳边低语数句。
老者浑浊的眼中骤然精光四射,抚掌笑道:陛下此计甚妙!如此一来,不管是哪家跳出来,都正好落入破天荒等彀中。
暮色渐浓,偏殿内的烛火却越烧越旺。破天荒铺开北疆舆图,手指沿着长城蜿蜒游走:秦岳这把刀足够锋利,但也需朕为他稳住后方。墨先生,你说若是此时让户部发现,赵王的军粮账目有些许不清不楚......
老臣这就去安排。墨先生躬身行礼,转身时衣袍带起一阵夜风,将烛火吹得猎猎作响。殿内只剩下帝王一人,他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玄色龙袍垂落地面,宛如融入无边暗夜。窗外,几颗疏星在天幕上闪烁,恰似棋盘上散落的棋子。
破天荒伸出双手,仿佛要将整个天下都纳入掌心。北疆的蛮族,三藩的野心,朝中的暗流,在他眼中渐渐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他,早已布好了局。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秦岳府邸后院。假山石后,秦岳接过暗卫递来的蜡丸,捏碎外壳取出密信。借着月光看清内容,年轻将领猛地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信上只有八个字:粮草已备,放手一搏。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青州城,一盏孤灯下,周显颤抖着展开密诏。当青州牧三个字映入眼帘时,这位年近五旬的老臣忽然老泪纵横,对着京城方向深深叩首。窗外,青州牧李敬业的府邸依旧歌舞升平,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千里之外的年轻帝王写入了棋局。
紫宸殿的烛火燃至天明。破天荒推开殿门,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长风猎猎,吹动他玄色的龙袍,也吹动着天下风云。这万里江山,终将在他手中,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而此刻,棋局初开,他已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