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文帝在位:傀儡君主与桓温逼宫(约黄帝纪年4588 - 4589年,公元368 - 369年)
太和六年(公元371年)冬,建业城的寒风裹着雪粒,打在司马昱的官轿上噼啪作响。轿子一路从丞相府抬往皇宫,他掀着轿帘往外看,只见街道两旁站满了桓温的士兵,甲胄在雪光里泛着冷光——这哪是迎他登基,分明是押着他去当“囚徒”。
三天前,他还是东晋的丞相,每天在府里和名士们谈诗论画,日子过得也算清闲。可现在,他成了晋简文帝,一个连龙椅都坐不安稳的皇帝。起因是桓温废了海西公司马奕,拿着褚蒜子太后的圣旨,硬是把他从丞相府“请”了出来。临出发前,他跟妻子哭着说:“这皇帝,怕是要折我的寿啊!”
登基大典办得比司马奕那回还敷衍。没有鼓乐,没有朝贺,只有桓温站在殿中,冷冷地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司马昱想跟桓温说句“多谢大司马”,嘴刚张开,就被桓温的眼神逼了回去——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敬意,只有“你识相点”的警告。
等文武百官退下,皇宫里只剩下司马昱和几个内侍。他坐在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这龙椅看着金贵,坐上去却比针毡还扎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桓温手里的一块招牌,哪天桓温不想用了,随手就能扔了。
果不其然,登基刚半个月,桓温就来了个“下马威”。他上书说,海西公在位时,有几个大臣“依附废帝,图谋不轨”,请求将他们罢官流放。司马昱拿起奏折一看,上面列的全是王、谢两家的人——桓温这是明着要削弱士族势力。他想替这些人求情,可话到嘴边,又想起桓温废帝时的狠辣,只能咬着牙批了“准奏”。
消息传到谢家,谢安正在跟侄子谢玄下棋。听到家里人说“谢尚被流放了”,他手里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却没发怒,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继续下。”棋下完后,他才独自躲进书房,对着父亲的牌位叹气——他知道,现在跟桓温硬拼,只会把整个谢家都搭进去,只能先忍。
桓温见司马昱这么“听话”,胆子更大了。他把姑孰的军队调了三千人进驻建业城外的石头城,名义上是“保卫皇宫”,实则是监视皇帝和士族。每天早上,司马昱都能看到石头城方向的军旗,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有次他跟内侍说:“你看那军旗,像不像架在朕脖子上的刀?”内侍吓得赶紧跪下,连说“陛下慎言”。
更让司马昱难受的是,桓温还总找借口“进宫议事”。每次来,都不带随从,就跟他两个人在殿里坐着,要么说“河南的防务要加强”,要么说“该给我的部下加官进爵”,话里话外都是要权。司马昱只能点头,连一句“容朕想想”都不敢说。有次桓温说要让自己的儿子桓熙当豫州刺史,司马昱犹豫了一下,桓温当场就变了脸:“陛下是觉得犬子不配?”司马昱吓得赶紧说“不是不是,朕这就下旨”,当天就把任命书发了出去。
朝臣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人敢站出来。王坦之(王导之孙)想去找桓温理论,被父亲王述拦住:“你以为你去了能怎么样?桓温现在手握重兵,咱们只能等机会,不能硬碰。”谢安也劝大家:“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别让桓温找到借口废了新帝,不然晋室就真的完了。”
可桓温没打算给他们“等机会”的时间。太和七年(公元372年)春,他突然上书,请求“还政于帝”——表面上是要把权力还给司马昱,实则是试探。司马昱哪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赶紧下旨:“大司马乃国之柱石,朝政仍由大司马裁决,朕不堪重任。”桓温见司马昱这么识趣,心里很满意,却还是没放弃试探,又让人传话,说自己“想回建业养老”。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慌了。谁都知道,桓温“回建业养老”是假,想掌控京城实权是真。谢安和王坦之连夜商议,最后决定由谢安去姑孰见桓温,劝他“留在姑孰更合适”。
谢安见到桓温时,桓温正坐在堂上,两旁站满了刀斧手,气氛紧张得能滴出水来。谢安却一点不慌,笑着走上前:“大司马镇守姑孰,如泰山之安,既能抵御北方强敌,又能震慑朝野,这是最好的安排。要是回了建业,反而让百姓担心,不如就留在姑孰,君臣同心,共保晋室。”
桓温盯着谢安看了半天,想从他脸上找出点慌乱,可谢安始终神色平静。他知道,谢安是在提醒他——要是强行进京,士族们肯定会联合反抗,到时候不好收场。犹豫了半天,他终于松了口:“既然谢大人这么说,那我就留在姑孰。”
谢安心里松了口气,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桓温的野心就像野草,只要没彻底铲除,迟早还会疯长。
司马昱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每天担惊受怕,很快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身后事——他没有儿子(长子早夭,次子年幼),要是自己死了,桓温肯定会立一个更听话的傀儡,甚至直接篡权。
有天晚上,他强撑着身体,把王坦之和谢安叫到宫里,断断续续地说:“朕……朕不行了。后事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一定要保住晋室,别让桓温得逞。”王坦之和谢安跪在床边,眼泪都掉了下来,说:“陛下放心,臣等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住晋室。”
司马昱又让人拿来纸笔,想写遗诏。他本来想写“若太子年幼,可由大司马摄政”,可谢安在旁边小声提醒:“陛下,要是写了摄政,桓温就真的能名正言顺地掌权了。”司马昱恍然大悟,赶紧改了,写成“国家大事,悉由丞相(谢安)、尚书令(王坦之)裁决,大司马辅政”——把桓温的权力限制在了“辅政”,没给摄政的名分。
写完遗诏的第二天,司马昱就去世了,享年五十三岁。他在位只有八个月,没干过一件能自己做主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桓温的傀儡。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在最后关头,为晋室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没给桓温摄政的权力,也把谢安、王坦之推到了前台,为后来士族抗衡桓温埋下了伏笔。
司马昱去世后,太子司马曜登基,是为晋孝武帝。此时的司马曜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只能由褚蒜子太后再次临朝听政。桓温得知司马昱的遗诏后,气得把桌子都掀了——他本来以为能拿到摄政权,没想到被谢安、王坦之摆了一道。
他立刻从姑孰率军进驻建业城外,想借着奔丧的名义,逼迫朝廷给自己摄政的权力,甚至直接篡权。石头城的军旗再次竖起,建业城里人心惶惶,大家都觉得,一场新的政变就要来了。
谢安和王坦之却异常冷静。他们一边安排孝武帝的登基事宜,一边调兵加强皇宫的守卫,还派人去安抚士族,让大家不要慌乱。谢安对大家说:“桓温虽然势大,但他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咱们团结起来,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当桓温带着军队来到皇宫外,要求进宫见孝武帝时,谢安亲自去迎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害怕,反而笑着对桓温说:“大司马奔丧辛苦,陛下在殿内等着您,只是皇宫乃重地,士兵们就不必进去了。”
桓温看着谢安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皇宫门口严阵以待的守卫,心里突然没了底。他知道,要是强行带兵进去,肯定会落下“谋逆”的罪名,到时候士族们联合起来,自己未必能赢。犹豫了半天,他终于下令:“士兵们留在城外,我独自进宫。”
进宫见到孝武帝后,桓温本想提摄政的事,可看着孝武帝虽然年幼,却眼神坚定,再想想谢安、王坦之的态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他只说了几句“陛下要保重身体”,就匆匆离开了皇宫。
走出皇宫时,桓温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心里满是不甘。他知道,自己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却被谢安、王坦之死死拦住了。
简文帝在位的八个月,是东晋历史上最压抑的一段时光——皇帝是傀儡,权臣掌实权,士族们在夹缝中求生存。可这段时光,也成了晋室的“转折点”:司马昱的遗诏限制了桓温的权力,谢安、王坦之的崛起,为后来抗衡桓温、稳定朝局埋下了伏笔。
当孝武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谢安、王坦之站在阶下,他虽然还不懂什么是“权力”,却隐约知道,这两个人,会是自己和晋室的依靠。而桓温回到姑孰后,虽然没放弃篡权的念头,却也明白,想要拿下晋室,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