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马丁岛东侧一个隐秘的、被当地人称为“鹰嘴岩”的岬角背后,真正的“皇家君主号”正静静地停泊在深水区,巨大的船体被岩壁的阴影完美地遮掩。
舰桥上,唐天河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扩大了些。
“鱼儿咬钩了。”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只有深海般的平静,“传令,‘雷霆’、‘龙骧’、‘海狼’分队,按计划,且战且退,将法国舰队引入‘屠场’。
卡特琳娜,‘龙翼’、‘定远’分队,保持隐蔽,没有我的信号,绝不许暴露!
何塞,巡航舰支队,准备切断其后路!卡洛斯,西班牙分队,看准时机,从侧翼切入,打乱其阵型!”
“是!”身后肃立的将领们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一张精心编织、淬满毒液的大网,已然张开,静待着骄傲的法兰西舰队,懵懂无知地,一头撞入那名为“傲慢”与“贪婪”的死亡陷阱。而编织这张网的丝线,早在数日之前,便已悄然布置。
时间倒回至四天前,圣马丁岛“晨曦”庄园。
当珍妮特带来的、关于法国舰队已从圣多明各启航的紧急情报,如同冰水浇头般让“皇家君主号”舰桥上的空气瞬间凝固时,唐天河的脸上却未见多少惊慌。
他缓缓坐回铺着海图的橡木椅,手指无意识地点着代表法国舰队预期航线的箭头末端,那里正是圣马丁岛附近海域。
“八艘战列舰,十八艘巡航护卫舰……‘圣黎塞留号’……”他重复着珍妮特情报中的关键词,声音平静得可怕,“德·拉·莫特·皮凯,是个传统的舰队派将领,崇尚巨舰大炮,正面决战,而且……极其傲慢,视殖民地海军和私掠船如无物。”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脸色凝重的何塞、卡洛斯,以及特意被召来的卡特琳娜和珍妮特。“硬碰硬,我们胜算几何?”
卡洛斯沉吟片刻,沉声道:“‘圣黎塞留号’是海上堡垒,其侧舷齐射火力非常凶猛。正面舰队决战,即便取胜,也必然是惨胜,数月内无法恢复战力。而荷兰人、英国人,甚至西班牙人,都在虎视眈眈。”
卡洛斯脸色严峻:“而且,我军新近整合,卡特琳娜所部与原圣龙舰队磨合尚需时日,西班牙雇佣军更是心思难测。若初战即与法国主力硬撼,一旦受挫,士气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舱内的众人一片沉默。
“所以,不能硬撼。”唐天河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他站起身,走到海图前,目光锐利如刀,在海图上圣马丁岛东北方一片被标注为“飓风走廊”的复杂海域停留。
“我们要的,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以最小的代价,吃掉这支法国舰队,打断法国人在小安的列斯群岛的脊梁骨!”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众人:“皮凯傲慢,贪功,而且……收了荷兰人的钱。这就是他的死穴。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他觉得我们强大,而是让他觉得我们弱小、混乱、不堪一击,是一块送到嘴边的、毫无风险的肥肉!”
“示弱?诱敌?”何塞眼睛一亮。
“不止。”唐天河的手指重重戳在“飓风走廊”海域,“要让他觉得,他不仅能轻松取胜,还能名利双收,在王国和荷兰人那里都大大露脸。
我们要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胜利’机会,然后……”他的手指在海图上划了一个圈,最终握拳,“在这里,送他下地狱!”
“具体如何操作?”卡特琳娜忍不住问,眼眸中闪烁着兴奋与好战的光芒。
唐天河看向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灰蓝色眼眸中精光闪烁的珍妮特:“这需要珍妮特夫人的‘朋友们’,帮我们演一出好戏。”
珍妮特微微欠身,红唇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散播谣言,制造混乱,伪装冲突……这是我的老本行,执政官阁下。需要多么‘真实’的细节?”
“越真实越好。”唐天河走回桌边,拿起一支装饰华丽、镶嵌着红宝石的镀金钢笔在空白的羊皮纸上快速书写起来,“谣言核心:圣龙舰队因瓜分‘黑胡子’萨姆森的遗产发生激烈内讧。
以原海盗首领卡特琳娜为首的‘新派’,不满战利品分配和唐天河‘独裁’,联合部分新收编的荷兰、西班牙裔官兵,与以卡洛斯、何塞为首的‘旧派’发生火并。
冲突已导致数艘战舰受损,人心惶惶,部分巡航舰甚至企图叛逃。唐天河重伤,无法理事。”
他边写边说,思路清晰得可怕:“传播渠道:通过你在圣马丁岛、圣尤斯特歇斯岛、乃至圣基茨岛的所有酒馆、黑市渠道,用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
特别是要‘无意中’让那些与法国殖民当局、荷兰商馆有来往的掮客、醉鬼水手‘偷听’到。
细节要丰富:比如卡特琳娜想要那艘最快的‘海燕号’,卡洛斯不同意;比如西班牙雇佣兵抱怨饷银被克扣;比如‘龙骧号’在冲突中舵轮受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珍妮特快速记下要点,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明白。我会让这些话,在三天内,变成整个背风群岛最‘可靠’的秘密。不过,光是谣言,恐怕难以让皮凯那条老狐狸完全相信。”
“所以,我们需要‘证据’。”唐天河放下笔,看向卡洛斯,“卡洛斯,你那边的‘客人’,开口了吗?”
卡洛斯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执政官,您料事如神。‘黑胡子’萨姆森,是个硬骨头,但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手下那个二副,‘独眼’摩根,骨头软得多。
用了点‘小手段’,他不仅交代了范·德·维登如何指使他们袭击‘晨曦’庄园,许诺事成后给予东印度群岛的合法贸易许可,还吐露了一个更有趣的消息。
大约半年前,萨姆森曾受雇,护送一批‘特殊货物’从库拉索岛前往圣多明各。
收货人,是一个自称‘德·拉·莫特伯爵代理人’的家伙。货物是封存的木箱,很沉,摩根偷偷撬开看过一角……”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是金条,荷兰铸造的金条,上面有标记。至少有十箱。”
舱内响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荷兰西印度公司,向法国海军上将行贿?这要是捅出去,绝对是震惊两国朝野的丑闻!
唐天河眼中寒光一闪:“证据?有实物吗?”
卡洛斯遗憾地摇头:“金条肯定早已被转移消化。但摩根记得那个代理人的样貌特征,以及他们在圣多明各一个偏僻码头交接的细节。
我们可以让摩根‘不小心’落到法国人手里,或者,通过其他渠道,把这个故事‘送’到皮凯政敌的耳朵里。当然,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
“很好。这笔账,先记下。”唐天河点头,这情报的价值,或许比十箱黄金更重。“现在,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港口方向,那里停泊着被俘的、经过简单修补的“血爪号”——萨姆森的旗舰,以及另外几艘在之前战斗中受损、正在抢修的舰只。
“卡洛斯,何塞。”
“在!”
“挑选三艘受损最明显的战列舰——‘龙骧号’、‘海狼号’,再把‘血爪号’也算上。进行‘战场改装’:
拆掉部分不影响航行的火炮,用木板和帆布做出更大的破损效果,尤其是‘龙骧号’,给我弄断一根副桅!船帆换成破旧的,多挂些修补的补丁。
甲板上撒些木屑、猪血,制造战斗过的痕迹。但记住,核心结构、动力、主要火炮,必须完好!这是诱饵,不是真的破船!”
“是!”
“卡特琳娜。”
“在!”女海盗头子挺直腰板。
“你的任务最危险。你率领‘海狼号’,以及两艘巡航舰,扮演‘叛逃’或‘内讧失败’的一方。在法国舰队抵达前,与卡洛斯、何塞指挥的‘皇家君主号’、‘雷霆号’等在预定海域进行‘交火’。
炮要放,但用减装药,炮弹打远点。要做足戏码,让法国佬的了望哨看得清清楚楚,相信你们真的在自相残杀!”
卡特琳娜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野性的光芒:“演戏?尤其是演打败仗、狼狈逃窜?这可不怎么痛快。不过……为了钓大鱼,老娘演了!”
唐天河最后看向珍妮特:“夫人,还有最后一步。从萨姆森的俘虏里,挑三个机灵点、怕死、又对荷兰人没什么忠诚可言的,给他们一个‘机会’。”
“让他们‘逃’回圣多明各?”珍妮特立刻会意。
“对。‘帮助’他们偷一艘小艇,在‘恰当’的时间,‘恰巧’被法国人的巡逻船发现。他们的口供,要和市面上的谣言对上。
告诉他们,说得好,事后不仅饶他们性命,还给他们一笔钱,送他们去巴西。说得不好,或者敢耍花样……”唐天河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让舱内温度都低了几度。
“我明白。威逼利诱,保证他们比鹦鹉学舌还听话。”珍妮特轻笑。
计划如同精密的钟表开始运转。接下来的三天,圣马丁岛内外,暗流汹涌。
市面上,关于圣龙舰队内讧的谣言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变异、细节越来越丰富,活灵活现。
港口里,几艘“受损”的战舰在众目睽睽下进行着“抢修”,工匠们敲敲打打,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夜间,偶尔能听到港内传来零星的、仿佛压抑的枪炮声。
而三名“侥幸”逃脱的海盗俘虏,也在一场“疏忽”的看守下,偷了一艘小艇,消失在茫茫大海,方向正是圣多明各。
与此同时,真正的圣龙主力舰队,在夜幕和复杂地形的掩护下,悄然驶离圣马丁港,隐藏在“飓风走廊”外围几处预设的埋伏点。
水手们抓紧最后的时间保养火炮,检查索具,磨利刀剑。战前的气氛凝重而肃杀,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猎杀行动的兴奋。
“执政官,一切准备就绪。”卡洛斯登上“皇家君主号”舰桥,低声汇报,“‘诱饵’舰队已就位。卡特琳娜传来信号,法国舰队前锋已进入五十海里范围,航向正对‘飓风走廊’入口。”
唐天河站在舰桥,望着西方海平线上最后一抹晚霞。
“传令各舰,灯火管制,保持静默。让我们尊贵的法国客人,好好欣赏这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大戏吧。”他缓缓说道,声音在海风中飘散,冰冷而笃定。
“另外,”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侍立一旁的书记官道,“以我的名义,给还在圣多明各翘首以盼的范·德·维登先生发一封‘感谢信’。
感谢他的‘慷慨’与‘配合’,没有他的金币和那艘快船,我们的计划不会如此顺利。信末可以加上一句:他存放在圣尤斯特歇斯岛银行为皮凯上将准备的‘第二笔酬劳’,我会替他‘妥善保管’的。”
书记官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敬佩的笑容:“是!执政官!这封信,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候,送到最‘恰当’的人手里。”
“圣黎塞留号”,法国海军一级战列舰,装备一百一十六门重炮,标准排水量超过两千五百吨,是法兰西王国海军在加勒比海地区毋庸置疑的“海上堡垒”。
此刻,这艘巨舰连同其麾下七艘战列舰、十八艘巡航舰与护卫舰组成的庞大分舰队,正以战斗队形,乘风破浪,气势汹汹地向着圣马丁岛迫近。
桅杆顶端,蓝底金百合的王室旗帜与白底金鸢尾的海军将旗猎猎作响,在加勒比海耀眼的阳光下,彰显着不容置疑的王权与武力。
了望塔上,水手们已经能用肉眼清晰地看到圣马丁岛模糊的绿色轮廓,以及更近处,几艘悬挂着金龙旗、似乎正在混乱对峙的舰船剪影。
“将军,前方海域发现目标!确认为圣龙舰队!数量……约四到五艘战列舰,十余艘巡航舰,但队形混乱,部分舰只似乎正在交火!有浓烟!”
了望哨急促的报告声,通过传声筒回响在“圣黎塞留号”宽敞豪华的舰长室里。
法国海军加勒比海分舰队司令,德·拉·莫特·皮凯上将,一位年近六旬、留着精心修饰的灰白短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将,正端着水晶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白兰地。
听到报告,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丝尽在掌握的傲慢与冷酷。他走到巨大的舷窗前,举起精致的黄铜望远镜,看向远方。
镜头里,圣马丁岛北方大约十海里的海面上,一片狼藉。
四艘悬挂圣龙金旗的战列舰,其中一艘体型特别庞大,赫然是情报中提及的旗舰“皇家君主号”,与另外两艘悬挂相同旗帜、但似乎破损更严重的战舰,依稀可辨是俘获的荷兰制式战列舰,正混乱地纠缠在一起。
炮口火光闪烁,但射击显得杂乱无章。更远处,几艘巡航舰似乎也在相互追逐射击。
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帆缆、木桶,甚至还有几艘倾覆的小艇。浓烟从至少两艘较大的战舰上冒出,其中一艘的主桅似乎已经折断。
“哼,果然如‘信天翁’带来的消息所言,这群暴发户为了瓜分从‘黑胡子’那里抢来的战利品,自己先打起来了。”皮凯上将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他转身,看向肃立一旁的副官,“那些逃回来的海盗俘虏,怎么说来着?”
副官立刻躬身回答:“是的,将军。根据那三名侥幸逃回圣多明各的萨姆森麾下海盗的供述,以及我们在圣马丁岛内线传来的零星消息印证,圣龙舰队内部因分赃不均和指挥权问题爆发激烈内讧。
以原海盗头目‘血寡妇’卡特琳娜为首的一派,与唐天河嫡系将领卡洛斯、何塞等人发生火并。战斗从昨夜持续至今晨,双方互有损伤。
您看,那艘冒烟最厉害的,应该就是被击伤的‘龙骧号’,那艘折断主桅的,可能是卡特琳娜的座舰‘海狼号’。”
皮凯上将微微颔首,踱步回到铺着海图的桃花心木大桌前。
桌上除了海图,还放着一封来自荷兰西印度公司代表范·德·维登的密信,以及一小袋沉甸甸的、印有荷兰东印度公司标记的金币。
信中的恳求与金币的叮当声,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范·德·维登承诺,只要法国舰队“协助恢复此海域秩序”,驱逐或消灭“海盗式暴发户”圣龙商会,荷兰西印度公司愿意在未来的香料贸易份额上做出“令人满意的让步”,并私下支付一笔丰厚的“酬劳”。
“一群为了金钱和地盘可以毫不犹豫向同伴开火的乌合之众,也配称为海军?”皮凯上将轻蔑地哼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传令!全舰队,一级战斗准备!呈进攻队形展开!
目标,前方混乱的圣龙舰队残部!命令‘无畏号’、‘圣女贞德号’两舰前出,进行威慑性炮击,勒令其立即停火,接受我方法兰西王国王家海军的检查与调停!若敢反抗,视同海盗,就地击沉!”
“是!将军!”副官立正敬礼,快步走出传令。
庞大的法国舰队开始变换阵型,两艘装备八十门炮的二级战列舰“无畏号”和“圣女贞德号”加速脱离本队,如同出击的猎犬,扑向那片看似混乱的战场。
其余战舰则排成威严的战列线,缓缓压上,黑洞洞的炮口遥指前方,蓄势待发。
皮凯上将重新举起望远镜,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即将到手的“战果”。在他眼中,那些正在“内讧”的圣龙战舰,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趁其病,要其命,一举铲除这个突然崛起、不服管束的麻烦,同时卖荷兰人一个人情,攫取实利,还能在王国海军部记上一功,震慑周边那些不安分的英国和西班牙殖民地,实在是一举多得。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俘获那艘庞大的“皇家君主号”后,是拖回法兰西堡作为战利品展览,还是拆解研究其似乎更优越的船型设计。
“将军,对方……似乎没有停火的迹象,反而……向我们开炮了!”了望哨突然传来带着惊疑的报告。
“什么?”皮凯上将眉头一皱,再次调焦望去。只见那两艘前出的法国二级战列舰刚刚进入对方理论射程,远处那几艘看似正在混战的圣龙战舰,其中两艘突然转向,炮口火光齐闪!
虽然距离尚远,炮弹多数落空,激起道道水柱,但这毫无疑问是挑衅和攻击行为!
“冥顽不灵!自取灭亡!”皮凯上将勃然大怒,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命令‘无畏’、‘雷霆’还击!全舰队,加速前进!进入射程后,自由开火!目标,所有悬挂金龙旗的船只!给我彻底击垮他们!”
战斗的号角凄厉地响起,法国舰队如同被激怒的巨兽,轰然加速,扑向那片预设的猎场。皮凯上将仿佛已经看到,圣龙舰队的残骸在法兰西的炮火下燃烧沉没的景象。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也并未在意。
在那几艘看似“内讧”的圣龙战舰更后方,圣马丁岛主岛与旁边小岛形成的狭窄水道阴影里,以及几处突出的海岬背后,一片不同寻常的、过于平静的海面。
同时,在“圣黎塞留号”高大如城堡的舰桥下方,弥漫着汗水、火药和油脂气味的主炮甲板上,一名负责右舷中部炮位的年轻装填手,弯腰抱起一枚沉重的实心弹。
借着炮窗透入的光线,他似乎看到炮弹底部的锈迹中,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像是被刻意刮擦过、却仍残留些许痕迹的标记。
那似乎不是法国海军军械库的印记,倒有点像……荷兰东印度公司火炮的简化徽记?
他愣了一下,但震耳欲聋的战斗准备钟声和军官的怒吼让他无暇细想,只能奋力将炮弹推入滚烫的炮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