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白送来的画册，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渐渐平息，但水下潜藏的暗流却并未停止涌动。
凌月对那本画册的兴趣似乎只持续了几天，在翻看完那些绚丽的图片后，便将它搁置在了画室的书架角落，与墨临渊为他搜罗来的更多、更精美的艺术书籍放在了一起，不再特意翻看。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画室里那些崭新的画具和颜料吸引，开始了自己天马行空的“创作”。
那些作品在墨临渊看来依旧是幼稚的涂鸦，色彩奔放，线条不羁，充满了孩童般的想象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快乐。
墨临渊的书房里，属于凌月的“痕迹”越来越多，除了绘本和零食，偶尔还会出现一两张这样色彩浓烈、画风奇特的“画作”，被主人随意地贴在书桌旁的软木板上，与那些价值千金的商业文件并列，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墨临渊对此默许，甚至偶尔在批阅文件的间隙抬头，看到那些充满生机的色彩，紧绷的神经会奇异地松弛片刻。
他的小雀鸟，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涂抹掉他世界里原本冰冷单调的底色。
然而，平静之下，危机悄然临近。
这天下午，凌月午睡醒来，有些渴，便自己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
经过客厅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谈话声，似乎是陈管家在和什么人通话。他本无意偷听，但“凌先生”几个字飘入耳中，让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是的，调查清楚了，是苏瑾白先生那边派人接触了凌先生老家那边的远亲，似乎想打听凌先生父母生前的一些事情……嗯，已经处理干净了，那边不会再多嘴……先生放心，凌先生这边没有任何察觉……”
凌月站在客厅外的走廊阴影里，捧着水杯，眨了眨眼。
苏瑾白？是那个送画册的人吗？他在打听……他的爸爸妈妈？
凌月对原主父母的记忆非常模糊，近乎于无。
他来到这个世界，承接了这具身体和基本的身份信息，但那些属于原主的、深沉的情感羁绊，对他而言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也无法感同身受。他只知道，那是对他很好、但已经不在了的人。
听到有人打听他们，凌月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有点奇怪：
那个人为什么要打听这个呢？
他歪着头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便端着水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继续去厨房找他的果汁，很快就把这段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段无意中听来的对话，像一颗微小的种子，落入了心田，虽然暂时没有发芽，却已然埋下。
晚上，墨临渊回来时，脸色比平时更冷峻几分，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连陈管家汇报日常时都更加小心翼翼。
餐桌上，凌月敏锐地感觉到了墨临渊心情不佳。他咬着勺子，看着对面沉默进食、眉宇间凝着化不开寒霜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墨临渊，你不开心吗？”
墨临渊抬眸，对上凌月那双清澈见底、带着一丝懵懂关切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任何杂质，没有算计，没有恐惧，只有最纯粹的疑问。
他心底翻涌的、因为苏瑾白不死心的调查而升起的暴戾，竟奇异地被这眼神安抚了些许。
“没事。”他声音依旧有些冷硬，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工作上的一点麻烦。”
“哦。”
凌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对于“工作麻烦”没有概念，但他有自己的安慰方式。
他拿起公筷，笨拙地夹了一块他觉得很好吃的、酸甜可口的菠萝古老肉，放到了墨临渊的碗里，“这个好吃，你吃了心情就会变好啦。”
他看着墨临渊，眼睛亮亮的，带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和讨好。
墨临渊看着碗里那块金黄的肉，又看看凌月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心底最后那点冰封的角落，仿佛也被这笨拙的温暖融化了。
他夹起那块肉，送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阴霾。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安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苏瑾白的触角，比想象中伸得更长，也更隐蔽。
几天后，凌月在画室里对着数位屏涂鸦——
这是他现在的新宠，可以随意涂抹修改，还有各种神奇的笔刷效果。他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使用网络搜索功能，想找一些“漂亮的颜色”参考。
他笨拙地敲着键盘，输入了“像晚霞一样的颜色”。
搜索结果跳出来一大堆图片和网页。他随手点开了一个看起来颜色很绚烂的网页，却弹出了一个视频自动播放的界面。
那似乎是一个财经访谈类的节目重播。
凌月对内容不感兴趣，正想关掉，目光却被访谈嘉宾席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是墨临渊。
视频里的墨临渊，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回答主持人问题时言简意赅，气场强大而疏离。
这与凌月平日里见到的、虽然也常常没什么表情、但会给他夹菜、帮他擦嘴、纵容他各种小要求的墨临渊，似乎有些不同。
凌月看着屏幕里那个陌生的、仿佛笼罩在一层冰壳里的墨临渊，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视频下方滚动的关联推荐里，出现了一条刺眼的标题：
【深扒墨氏掌权人墨临渊与其‘白月光’苏瑾白不得不说的往事：替身文学照进现实？】
“白月光”？“替身”？
凌月不认识“白月光”这个词，但“替身”他好像在之前看过的某个动画片里听到过，意思好像是……代替品？
他眨了眨眼，脑子里突然串联起一些信息：苏瑾白……送画册……打听他父母……还有这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