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南威尔红酒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映照着壁炉跳动的火焰。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克莱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桌对面那张带着可恶笑意的脸，胸腔里翻涌着惊骇、愤怒、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般的庆幸。李默没死。这个神秘、强大、恶趣味，但似乎在廷根曾真心帮助过他的老乡，没死。
“相机？空间？”克莱恩捕捉到了李默刚才那句低语中的陌生词汇，但这此刻已不重要。他死死盯着李默，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解释！现在！从头开始。” 他刻意忽略了那个关于“对头名字”的调侃，那只会让他更加混乱。
华生——李默——欣赏够了克莱恩的震惊，终于稍稍收敛了笑容，他知道玩笑需要适可而止，尤其是在触及对方心理底线的时候。他端起自己那杯酒，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晃着。
“从哪里开始呢……”他仿佛在组织语言，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就从……圣赛琳娜教堂地下，那场‘盛大’的葬礼开始吧。”
克莱恩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克莱恩·莫雷蒂，你的‘死亡’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因斯·赞格威尔和0-08剧本里必要的一环。这一点，我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此乃谎言）李默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淡然，“但有些人的牺牲，并非注定。”
他看向克莱恩，深褐色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异常深邃：“邓恩·史密斯，洛耀·莱曼托夫，弗莱，博尔吉亚……他们本不该就此长眠。”
克莱恩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几乎不敢置信地听着这个名字从李默口中吐出。
“在0-08书写下他们命运终点的那个瞬间，”李默的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阴影渗出，在桌面上无声地模拟出几个人形，又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变得黯淡，但并未完全消散，“我用了一些……嗯，超出常规的手段。我提前准备了蕴含他们生命印记和部分灵性的‘暗影分身’，在最后一刻完成了替换。真正的他们，只是陷入了我制造的沉眠，被妥善地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桌面上那几个黯淡的人形影子，被一缕更浓郁的黑暗小心翼翼地包裹、隐藏了起来。
“至于我……”李默笑了笑，那缕阴影回到他指尖消失，“‘塞巴斯蒂安’的死亡，则是我自己选择的退场。一方面是为了符合‘剧本’，消除0-08和因斯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方便地来到贝克兰德，用新的身份进行布局。毕竟，一个已经死掉的‘值夜者’，活动起来总是不太方便，就算没死在官方底下干活，嗯太无聊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克莱恩却能感受到这背后蕴含的惊心动魄。在0-08的注视下偷梁换柱，这需要何等的胆量、算计和能力？！
“你怎么可能……”克莱恩的声音依旧干涩，“0-08……那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李默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正因为我‘知道’很多事，所以我才能做到一些‘不可能’的事。比如，我知道你并未真正死亡，你的意识会在那片灰雾之上苏醒，开始作为‘愚者’的全新旅程。我留下的那句‘死而复生才是真正的奇迹’，既是对你的提示，也是对我自己这番操作的……定义。”
他拿起酒杯，终于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克莱恩：“至于塔罗会上星辰的黯淡……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伪装技巧。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暗影，隐藏自身，制造假象，算是老本行了，简直易如反掌啊。” 他巧妙地用暗影途径的能力解释了这一点，并未提及系统更深层次的操作。毕竟，有些底牌，即便是对愚者先生，也需要有所保留。
克莱恩沉默了。他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李默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占卜家的灵性告诉他，对方在核心信息上并未说谎，至少关于拯救队长他们这部分，那种笃定和细微的情感波动做不了假。但同样，他也感知到李默隐藏了更多，关于他能力的来源，关于他真正的目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克莱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拯救队长他们，帮助你，引导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相信纯粹的善意，尤其是在这个诡异而危险的世界。
李默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脸上那乐子人的笑容再次浮现，但眼神却异常认真：“我说过了，我看好你，克莱恩。我看好‘愚者’先生的未来。帮助你，见证你的成长，参与这场席卷世界的宏大戏剧，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乐子’和目的。当然……”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蛊惑：“如果我们能在途中，顺手扇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存在几个耳光，比如因斯·赞格威尔，比如某些隐秘的存在还有那些所谓的神……那岂不是更加美妙？”
他看着克莱恩眼中闪烁的光芒，知道这话说到了对方心坎里。复仇的火焰，从未在克莱恩心中熄灭。
“至于现在，”李默语气轻松起来，靠回椅背，“我的身份是华生·福尔摩斯，一位来自迪西海湾、家境殷实、对神秘学感兴趣的绅士兼业余侦探。而你，是声名鹊起的咨询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我们通过一份寻找‘罗塞尔文书页’的委托相识。这份委托会继续存在，那100镑的酬金，就当是我赞助你前期发展的活动经费了。”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们需要在贝克兰德站稳脚跟，积累资源，金钱，人脉，力量。你需要消化魔药，晋升序列，我需要……嗯，完成我的一些‘小爱好’。”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符文草图和银锭。
克莱恩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尽管还有无数疑问，但至少，李默展现出的善意和共同目标是清晰的。一个知晓他大部分秘密、能力诡异且似乎站在他这边的强大盟友，这无疑是他在贝克兰德开局的最大助力。
“我明白了。”克莱恩终于伸手，端起了那杯一直放在他面前的南威尔红酒，却没有喝，“合作可以，但是我需要知情权。在涉及我自身安危和重大决策的事情上，我需要知道你的计划还有意图。”
“合理的要求。”李默爽快地点头，“我会在不影响‘戏剧效果’和必要保密的前提下，尽量满足你。毕竟，惊吓过头，把主角吓跑了可就不好玩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让克莱恩手痒的笑容。
“那么，”克莱恩将酒杯放下，重新戴上了夏洛克·莫里亚蒂的面具，语气恢复了侦探的冷静，“关于那份‘罗塞尔文书页’，福尔摩斯先生，您是否有更具体的线索可以提供？毕竟，100镑的酬金，我总得做出些像样的努力。”
李默哈哈一笑，对克莱恩迅速进入状态十分满意：“线索嘛……我确实有一些模糊的方向。比如，可以关注一下近期流入贝克兰德古董市场、来自南大陆或者某些早期殖民时期的遗物。不过这事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眼下，或许有另一件小事，能让我们更快地‘熟悉’起来。”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造型古朴、触手冰凉的银质护符，上面蚀刻着流畅的暗色纹路，散发着微弱而内敛的灵性波动。
“这是我最近弄到的小玩意儿，叫‘暗影之匿’。”李默将护符推向克莱恩，“激发后能在短时间内小幅提升融入阴影的能力，并对低序列的占卜和探查有些微干扰效果。我想，这对一位需要时常进行隐秘调查的侦探来说，应该有点用处。算是……重逢的礼物，或者，预付的部分酬金？当然，如果你自己在我不在的时候想搞一些也可以，不过你得等一等我还在想，该搞个什么样的三段神文比较帅，有意思，到时候你可以直接想我祈祷来获取我的力量”
克莱恩接过护符，小丑的能力让他瞬间判断出这物品制作精良，效果实用，绝非普通非凡者能制作。他深深看了李默一眼，没有推辞，将其收起：“谢谢，这很有用，等你的好消息。”至于后面的三段神文什么的，克莱恩已经不想去想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精神大起大落了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一种展示，展示李默的能力和价值。
就在这时，书房窗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声音，似乎有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邻居家门前。李默的【真实之眼】下意识地扫过，随即，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透过窗户和稀疏的篱笆，他看到了隔壁那栋属于一位退休法官的房屋前，停着一辆带有军情九处徽记的马车。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那位拥有一头耀眼金发、身姿笔挺如剑的休·迪尔查。她似乎正在与一位同行的男性军官交谈，侧脸在贝克兰德灰暗的天光下，勾勒出坚毅而清晰的线条。
李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自然地收了回来，仿佛只是无意中瞥见街景。但坐在他对面的克莱恩，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停顿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怎么了？”克莱恩顺着李默刚才的视线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位金发的军情九处成员，他认出了那是曾在某些场合有过一面之缘的休·迪尔查，“你认识那位女士？”
李默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与之前看乐子时不同的笑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休·迪尔查小姐，前皇家陆军上尉，现军情九处成员。一位……像是能刺破贝克兰德迷雾的阳光，很有趣，不是么？”
克莱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但他心里明白，这位神秘的“华生·福尔摩斯”先生，其兴趣和目标，恐怕远不止他刚才所透露的那些。贝克兰德的水，因为这位老乡的归来，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和波澜起伏了。
李默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望着窗外休·迪尔查消失的方向，心中默念：
“光与影的邂逅……似乎也该提上日程了。不过，得找个合乎逻辑的契机才行。”
他的贝克兰德舞台，演员正在陆续就位。而身为导演兼主演之一，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让这场大戏按照他期待的节奏，一步步走向高潮。
“你喜欢她。”
“噗！”
不是疑问是肯定 别小看了占卜家的直觉，听到克莱恩的话李默没忍住把酒喷了出去，。
脸色涨红，争辩道，“怎么能叫喜欢呢……是欣赏！……读书人的事，能叫喜欢吗？”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什么“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之类，引得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