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殿门外,萧红绫脸上客套而疏离的表情便瞬间崩塌。
砰!
她一掌拍在黄花梨木的圆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太子他有病吧?
萧红绫胸口剧烈起伏,一头雾水,更多的是被太子那番说辞搞得心头火起,我府里的人,是忠是奸,是赏是罚,什么时候轮到他东宫来指手画脚了?还请我们俩?他算哪根葱!
柳知意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抱怨,那张一向从容镇定的俏脸上,血色尽褪。
红绫,这不是嘉奖。她声音发紧,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敲打,是试探,更是一场…鸿门宴。
鸿门宴?萧红绫的火气更盛了,就为了一个长随?他是不是闲得没事干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长随’身上!柳知意走到她面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太子生性多疑,他的情报网遍布神都。那晚东厂作乱,动静何其之大?他收到的密报,绝不可能只说江澈‘忠勇护主’这么简单!
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江澈绝非一个普通长随。所以,他要亲眼看一看,这个能从曹化淳的必杀之局里护住你,还能活下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红绫被柳知意这番话震得愣住了。
她虽然行事冲动,但不蠢。太子哥哥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
那是一个会将任何潜在,无法掌控的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的人。
那…那怎么办?萧红绫第一次感到了些许不安,她下意识的问道,我不去!让他也别去!就说他伤势沉重,下不了床!
没用的。柳知意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苦涩,太子既然下了请帖,就断然没有我们拒绝的道理。你若称病不去,他明日就能派太医来‘探望’,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你若拒绝,更是坐实了心中有鬼。这道请帖,我们必须接,而且,必须两个人一起去。
萧红绫的脸色,终于也变得难看起来,她讨厌这种被人算计,却又无力反抗的感觉。
走,去找他。柳知意当机立断,拉起萧红绫的手,便朝江澈的院落走去。
江澈的院内,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一块砂纸,不紧不慢地打磨着一截木头,似乎是想雕刻个什么物件。他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看到柳知意和萧红绫联袂而来,他才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垂首行礼。
殿下。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
柳知意开门见山,将方才东宫来人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江澈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惊慌,也没有畏惧,平静得就好像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琐事。
这副模样,让一旁的萧红绫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有问题?那可是东宫!
事情就是这样。柳知意说完,紧紧的盯着江澈的眼睛,明日,你有什么打算?
江澈抬起头,目光在萧红绫那张写满了烦躁与困惑的脸上,极快扫过随即又垂了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萧红绫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子那个人,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你这副样子去了,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男人可能会在东宫遭遇不测,她的心就莫名地揪紧了。
江澈闻言,终于抬眼正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
殿下是在…关心属下?
谁…谁关心你!本公主是怕你死在东宫,脏了太子哥哥的地,给我皇室蒙羞!萧红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颊却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烫。
江澈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重新低下头,对着柳知意,也是对着萧红绫,用一种无比平静且坚定的语气说道:
放心,明日之后,在太子殿下眼里,我只是一个忠心护主,侥幸活命,并且…再无任何威胁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