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的嘴唇还在动，声音却断了。她的身体一软，倒在地上，眼睛闭着，呼吸微弱。金小小站在原地，剑尖垂下，指节因用力太久有些发麻。
她没有立刻去查看柳如眉的情况，而是迅速扫视四周。花田中央的地面仍在震动，四根石柱卡在半空，符文闪烁不定，随时可能重新启动。毒雾从裂缝中不断涌出，颜色比刚才更深，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药仙谷谷主。”她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你退到外围去。”
老人没说话，点了点头，快步后撤。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金小小抬起左手，残剑录铁环贴在掌心，她闭眼一瞬，空间感知蔓延开来。地下有三条主脉正在充能，连接着那几根石柱。只要能量汇合，整个花田就会自毁，连带周围三百丈内的建筑全部塌陷。
她睁眼，右手握剑横举，剑身轻颤。四道漆黑裂缝再次出现，这次直接切入地底，将三条灵脉截断。轰的一声闷响，地面停止了龟裂，石柱上的符文暗了下去。
“暂时稳住了。”她低声说。
下一刻，她跃下高台，落地时脚步未停，直奔花田边缘。她抬手打出一道剑气，击中远处一根半埋入土的旗杆。旗杆断裂，露出下面隐藏的阵盘。
“残剑盟！”她喝道。
“在！”数十道身影从外围疾冲而入，迅速散开，占据四个方位。
“列阵守界，任何人不得靠近核心区。”她指向那片毒瘴花田，“尤其是那些还在暗处的人，盯死他们。”
一名残剑盟成员抱拳：“是！”
金小小回头看了眼昏迷的柳如眉，又望向主殿方向。那里安静得反常。刚才明明有人开启密库的动静，现在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迈步向前，脚步沉稳。走到主殿废墟前，她停下，手按残剑录，感知内部气息。里面有一个人，修为极高，心跳极慢，像是在等她。
她拔出剑，缓缓插回鞘中。
然后她独自走上台阶，站定，开口：“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谈，或者我杀进去。”
话音落下不到三息，主殿残垣轰然倒塌。碎石飞溅中，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那人白发披肩，面容枯瘦，一身黑袍上绣着暗绿色纹路，像藤蔓缠绕。他站在废墟中央，目光落在金小小身上，没有敌意，也没有惧色。
“我是万毒谷谷主。”他说，“柳如眉是我女儿。”
金小小没动。
“她体内的毒功快要爆开了。”谷主继续说，“再过半个时辰，她会化成一团毒浆，污染整片区域。”
“你可以救她？”金小小问。
“我能压制。”谷主点头，“但需要时间，也需要条件。”
“你说。”
“放她走。”谷主看着她，“让她离开，我告诉你一切。”
金小小冷笑：“包括蚀心丹的配方？毒瘴花的炼法？还有你们和林岚的交易？”
谷主沉默片刻：“我可以交出提炼法。但你要答应，不追杀残部。”
“名单呢？”金小小盯着他，“联络网、据点、所有使用蚀心丹的人，你交不交？”
“这些不能给。”谷主摇头，“一旦泄露，暗影教会立刻清除所有棋子。他们会换一批人，重新开始。”
金小小皱眉。
“你以为我在骗你？”谷主苦笑，“柳如眉临死前说的没错。他们比我们可怕得多。我们只是卖毒，他们是用毒控制整个南部修行界的脉络。”
金小小没接话。
她转身看向身后。残剑盟成员已经布好防线，几名弟子押着几个藏匿的万毒谷弟子走出来，双手被缚。
“首领！”一名残剑盟成员上前，“我们在东侧发现了密道入口，通向地下库房。”
“封锁。”金小小下令，“收缴所有药材、炼器工具、典籍。一个字都不能少。”
那人应声而去。
谷主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的更狠。既要情报，又要瓦解我的根基。”
“我不需要你的评价。”金小小转回身，“我要提炼法。现在。”
谷主闭眼，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抬手一抛。玉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金小小手中。
她捏住玉简，输入一丝灵力。里面记录着完整的毒瘴花提纯步骤，还附有赤霄铁作为引子的用量比例。
“这是真的？”她问。
“你可以让药仙谷谷主验证。”谷主说，“但我劝你别传出去。这东西一旦扩散，南部将再无宁日。”
金小小收起玉简，盯着他：“残部可以走。但必须留下名册和联络方式。否则，我不保证他们能活着走出百里。”
谷主嘴角抽了一下：“你是在逼我背叛自己的人。”
“是你先背叛了修行者的底线。”金小小声音冷了下来，“现在，你只有选择怎么输。”
谷主低头，良久，才开口：“好。我会让他们把名册放在北谷口的石龛里。天亮前，所有人撤离。”
“我派人去取。”金小小说，“若发现虚假，我不介意踏平这片废墟。”
谷主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向柳如眉倒下的地方，弯腰将她抱起。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她。
金小小没有阻拦。
看着他一步步走入毒雾深处，背影渐渐模糊，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首领。”残剑盟成员走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清点物资。”她说，“把所有毒典封存，药材集中看管。另外——”她顿了顿，“派人去通知铁血盟，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暗影教的事，必须尽快上报。”
“是！”
那人领命而去。
金小小站在原地，望着主殿前的空地。地上还有打斗留下的痕迹，碎石混着毒粉，风一吹就扬起来。
她抬起手，看了看残剑录铁环。它还是冰冷的，没有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三天了。
她第一次完全靠自己走到这一步。
没有虚假提示，没有时间流速扭曲，也没有模拟战斗的数据干扰。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由她自己承担后果。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残剑盟成员在搬运缴获的器具。有人抬着一口青铜鼎走过，鼎身刻着细密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金小小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鼎沿。上面有一道裂痕，像是被人强行打开过。
“这是从密库里找到的。”那名弟子说，“里面原本装着一批成品蚀心丹，已经被销毁了。”
金小小点头：“好好看管。这些东西哪怕一粒流入外界，都会害死人。”
弟子应下，继续前行。
她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压着什么东西。
柳如眉说的“暗影教”，谷主提到的“清除棋子”，还有林岚背后那张看不见的网——这一切才刚刚揭开一角。
她握紧了剑柄。
这时，北边的毒雾中走出一人，手里拿着一本薄册，交给一名残剑盟队长。队长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快步朝她走来。
“首领，名册拿到了。”他递上册子，“一共七十三人，分布在南部六城。”
金小小接过，翻了一页。纸上写着名字、地点、使用的毒丹类型，甚至还有每个人的弱点标注。
她合上册子，交还回去：“抄录一份，原件封存。另外，派三队人手，连夜出发，监控名单上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准动手。”
“明白。”
她抬头看向天空。云层厚重，遮住了日光，整个万毒谷笼罩在灰暗之中。
风卷着残毒掠过她的衣角，但她没有回头。
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剑鞘，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