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卫衙门在皇城西侧,是禁军统领处理军务的地方。
青罗被带进一间偏厅,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将领,面容严肃,身着禁军统领的官服。
两侧坐着几个副将,其中一人青罗认得——是昨日在青云集巡防时见过的。
“草民罗青,参见各位大人。”青罗躬身行礼。
“罗总管不必多礼。”主位的将领开口,声音沉稳,“本官是十六卫统领赵毅。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昨日青云集燃放烟火之事。”
“大人请问,草民定当如实回答。”
“昨日烟火,是从何处购得?数量多少?燃放前可曾报备?”
青罗一一回答:“烟火是从皇庄赵师傅处定制的,共计三百枚。燃放前已向金吾卫报备,手续齐全,这是文书。”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文书,呈了上去。
赵毅接过看了看,点点头:“手续确实齐全。不过……”
他话锋一转:“昨日烟火燃放时,有不明物体升空,怀疑是传递消息的孔明灯。罗总管可知此事?”
青罗心中一动。
孔明灯?
昨日烟花盛宴,确实有几个特制的孔明灯,上面写着“永王生辰”的字样,那是她特意安排的。
“回大人,确实有几盏孔明灯。”青罗坦然道,“那是草民为永王殿下准备的生辰贺礼,上面写着祝福的话语。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去青云集查看,灯上字迹犹在。”
“只是祝福话语?”赵毅盯着她,“没有其他?”
“没有。”青罗迎上他的目光。
偏厅里安静了片刻。
赵毅忽然笑了:“罗总管不必紧张,本官只是例行询问。既然手续齐全,又是为永王殿下庆生,那便无妨。”
他挥挥手:“你可以回去了。”
“谢大人。”青罗躬身退下。
走出十六卫衙门时,她心里却更加疑惑。
赵毅明显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拿烟火说事。
这只是一个试探,试探她的反应,试探永王。
青罗抬头看向皇城方向,心中了然。
会是谁在针对永王?
不敢直接动永王,便从她这个“商人”下手。
不过这倒给了她一个去见谢庆遥的借口。
靖远侯府,书房。
谢庆遥正在看墨卫传回的消息。
徐州那边一切顺利,风信子培养的人员已可以分派到各处。
只是……永王的人也在徐州出现了。
甲字组和丁字组,一共十二人,正在暗中探查乘风驿的底细。
谢庆遥放下密报,揉了揉眉心。
纪怀廉果然没有放弃。他既然怀疑青罗,就一定会查到底。
“侯爷,”墨羽在门外禀报,“罗总管求见。”
谢庆遥眸光一凝:“让她进来。”
片刻后,青罗走了进来。
“侯爷。”她躬身行礼。
“坐。”谢庆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永王放你出来了?”
“暂时。”青罗坐下,开门见山,“侯爷,我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说。”
“第一,乘风驿的事。”青罗快速道,“永王应该已经派人去徐州调查了。你能把线索引向乘风驿是你的产业吗?”
谢庆遥沉默片刻:“第二件事呢?”
“第二……”青罗深吸一口气,神情有些尴尬,“那日与你动手时,骂的那些话实属过分,还望侯爷海涵!“
谢庆遥神色不变,只是看着她。
青罗便接着道:“冒昧问一句,侯爷,你娶妻了吗?”
谢庆遥一愣,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为何问此事?”
“因为永王。”青罗快速把昨晚上在观景台与永王之间的对话告诉了他,并道:“据我分析,他应是心仪阿章。如果让他知道阿章还活着,他一定会去找她。可……”
说到这,她停住了,不知该用什么措辞往下说。
谢庆遥的手指微微收紧,酒量极差还敢陪纪怀廉饮酒。
“昨晚,王爷把你置于何处?”他突然问,想起永王曾说要将她关入水牢。
青罗未料到他突然就换了话题,怔了怔,才道:“在王府的客房,应是在一旁盯了我一夜,一早便派了两个嬷嬷来服侍我梳洗,似是想查验……我是男是女。”
“派人盯了你一夜?”
“不是!”青罗拧眉,仔细回想,“应该是他自己!我好似曾被人用毛巾擦过脸,早起时发现脸上的黑水粉淡了好多。”
谢庆遥看了看她的脸,并无异常,问了一句:“黑水粉是何物?”
青罗笑了笑:“和姚掌柜一样,平日做了些妆容。”
谢庆遥看着她略显黝黑的脸,她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青罗缓缓道,“侯爷还未回答,是否已娶妻?”
谢庆遥淡淡道:“尚未!”
青罗有些奇怪,但不想去深究,便道:“永王心仪阿章,阿章……却心仪于你,此事,侯爷可有解决之法?既能护阿章安全,又能不与永王翻脸。”
倒是学会了把问题推给他。
谢庆遥淡淡地看向她:“你想如何?”
呃……包袱没甩出去,这位叔父的爹味怎地忽然消失了?!
青罗只好自己又把问题接了回来,悄悄地看了谢庆遥一眼,才迟疑道:“那侯爷能否给阿章一个假身份,然后……与她定亲?”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谢庆遥看着青罗,眼神复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青罗点头,“这很过分,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永王知道,阿章已经有了婚约,而且婚约对象是你,他或许才会死心。”
“或许?”谢庆遥挑眉,“你确定他不会更疯?”
“至少他不会伤害阿章。”青罗道,“永王属于比较偏执之人,情感极端化。这种人若对一人好,那必是好到极致,要恨一个人,亦是极致。”
“你才与他相处多久?便可认为了解他?”谢庆遥沉声道,“昨晚你送他那样一场盛大的生辰礼,他回头便准备把你关入水牢。”
“水牢?”青罗感觉自己低估了纪怀廉的疯批程度,“侯爷如何得知?他又向侯爷质问我的身份了?”
果然是醉得一塌糊涂!谢庆遥冷哼一声。
青罗又觉得尴尬了起来,忙道:“侯爷如何回答他?”
“说你救过阿章,又救了淮南三人,所以我才护你回京。”
“只说救过,并未说阿章在何处吧?”青罗皱眉问。
谢庆遥轻轻摇了摇头。
青罗松了一口气,“还好来找侯爷通个气,不然得出岔子。”
谢庆遥沉思片刻,才道:“既已向永王挑明,日后你有何事,可随时来找我。”
你护了阿四三年,我便还你三年,还剩两年九个月。
青罗摇了摇头,道:“不妥!今日我是借着去十六卫衙门的机会,才转道来见侯爷。”
谢庆遥蹙眉:“你在十六卫见到了谁?”
“那人自称赵毅。”青罗亦蹙眉,“烟火燃放已向金吾卫报备过,但禁军又来过问,显然是有人与永王不睦,想借机生点事。”
“赵毅是东宫的人。”谢庆遥沉声道。
东宫两字让青罗心头一跳,凉州路上杀手的令牌上刻了“东”字,当时猜测是东宫或东厂,可这时候似乎没有东厂这个机构。
“侯爷可知东厂?”这种官场的事,还是得问官场的人,才能得到准信。
“东厂?”谢庆遥摇头,“没有!”
那便是太子的人了!太子阻挠她去凉州是何意?牙行的吴通当时说有人出了更高的价,会不会便是东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