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宗别院精致的雕花窗棂外,暮色渐沉。千仞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绣着火焰纹路的香囊,鼻尖萦绕着清冽的草木冷香。她金色的眼眸低垂,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那株早已被炼化的圣灵草残留的温润光泽,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暖意。马小桃那团火红的身影和爽朗的笑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让那沉寂千年的水面,悄然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拒绝?她从未想过。这香囊和那株草…似乎…并不令人讨厌。她粉唇微抿,指尖拂过香囊粗糙的针脚,那带着阳光气息的暖意,仿佛驱散了圣殿深处一丝常年不散的孤寂寒凉。
神兽宗副宗主府邸,灯火通明。马小桃火红的身影在宽敞的客厅里踱步,粉唇边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千仞雪收下香囊时那微不可察的颔首,王秋儿难得没有抗拒她拍肩的亲近…这些都让她心头如同饮了蜜糖般甜滋滋的。朋友…似乎也没那么难交嘛!
然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边那株翠绿的藤蔓——那是李婉欣上次来时留下的生命印记——笑容便不自觉地凝滞了一瞬。藤蔓的叶片在灯光下舒展,散发着温润的草木清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唐昊天。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日亲吻他脸颊时滚烫的触感!马小桃火红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她猛地捂住脸,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吟:“啊…我那天到底喝了多少啊?!”可心底深处一个清晰的声音却在反驳:不…你记得很清楚!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那并非酒精作祟的冲动,而是…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破土而出的悸动!
父亲马天乐带着了然笑意的鼓励话语在耳边回响,让她心头既甜蜜又忐忑。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对她而言,陌生得如同踏入一片未知的森林。她习惯了当所有人的“小太阳”,习惯了大大咧咧地照顾别人,却从未想过,自己这颗心,也会为某个人而如此慌乱地跳动。
“那个闷葫芦…”马小桃低声嘟囔,火红的眼眸里却漾开一丝温柔的笑意。唐昊天那张黝黑沉静的脸庞,那双总是专注而纯粹的眼眸,还有他磐石般可靠的身影…一一浮现脑海。他笨拙得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傻气得只懂埋头修炼,可正是这份毫无城府的纯粹,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在他身边,她无需伪装热情,无需强撑笑容,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她知道,他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心思简单得如同清澈的溪流,一眼就能望到底,绝不会有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和阴谋诡计。
“跟着感觉走…”马小桃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粉唇边重新扬起明媚的弧度。是啊,何必想那么多?既然他是一块木头,那她就做那团点燃木头的火焰!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吗?至少…能避免重蹈父亲和母亲当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覆辙。更何况,他曾在武魂反噬的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护住了她,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守护,难道不值得她交付真心吗?
心头的迷雾仿佛被这团火焰驱散,马小桃只觉得浑身轻松。她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走向厨房,准备再研究一道新菜式——下次见到那个木头,一定要让他尝尝!
后山寒潭,死寂如墓。刺骨的寒气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唐三的骨髓。蓝银皇藤蔓在周身本能地蜷缩、黯淡,如同被冻结了生机。他盘膝坐在冰冷的潭水中,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寒冷和饥饿而微微颤抖。七天七夜!滴水未进!魂力被封!仅凭意志力对抗着这非人的折磨!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曾无数次缠绕上他的心脏。但此刻,那翻腾的恐惧已被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所取代。脑海中,父亲唐昊沉凝如铁的话语反复回荡:“今日你输,非输在修为,而在执着虚名,急功近利!蓝银皇生生不息之道,在于韧性与守护,而非争锋斗狠!”
是啊…执着虚名…他黝黑的眼眸深处,映照着水面倒影中自己苍白而狼狈的脸。那份对副宗主之位的渴望,对父亲赞许目光的渴求,对昊天锤传人身份的嫉妒…如同沉重的枷锁,扭曲了他的心性,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输给舞桐,非输在武魂品质,而是输在…心胸狭隘!输在…将本该守护妹妹的昊天锤,视作了争夺荣耀的工具!将本该生生不息、包容万物的蓝银皇,用作了争强斗狠的利器!
一股混杂着羞愧、懊悔和…一丝释然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嫉妒舞桐?怨恨父亲?多么可笑!舞桐何错之有?父亲…他只是恪守着昊天宗的传承,期望后辈能真正领悟武魂的真谛!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太过执着于那虚幻的“名”,而忘了修炼的“本心”!守护…守护宗门,守护家人,守护自己心中的道…这才是力量的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那股盘踞在心头多日的阴霾与戾气,如同被寒潭之水层层洗去。虽然身体依旧冰冷刺骨,虚弱不堪,但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却重新燃起了一丝沉静而坚韧的光芒。他缓缓闭上眼,不再抗拒这寒潭之苦,反而引导着那刺骨的寒意,如同磨刀石般,一遍遍打磨着自己那颗曾迷失在虚名中的心。唐三在宿舍想着之前的经历……
隔壁宿舍,小舞粉红的身影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她看着隔壁还没睡的唐三,想起来之前的唐三在面壁的场景:石床上唐三盘膝静坐、如同冰雕般的侧影。她唇紧抿,火红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
“这个唐三!一天到晚就知道想!想!想!”她低声抱怨,粉拳无意识地捶打着冰冷的石壁,“以前在昊天宗多好啊!傻乎乎的,跟我一起疯一起闹!现在倒好,来到史莱克就惦记起来昊天宗未来的副宗主之位了,整天板着个脸,心事重重!最近几天跟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感觉根本不在乎我了,闷死人了!”她越想越气,一股无名火在胸口烧得她坐立难安。
“受不了了!”她猛地跺了跺脚,粉红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石屋!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肺腑,却让她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她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只想远离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
不知不觉,她跑到了后山深处一片隐秘的小湖边。月光如银纱般洒落湖面,波光粼粼,四周古木参天,投下婆娑的树影,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小舞深吸一口气,带着草木清香的清凉空气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走到湖边一块光滑的巨石旁,刚想坐下——
“呜——呜——”
一阵空灵悠远、如同天籁般的笛声,毫无征兆地飘入耳际。笛声清冷孤绝,带着一种俯瞰尘世的疏离感,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磅礴的韵律,仿佛能洗涤灵魂。
小舞循声望去。只见湖心一块凸出水面的巨大青石上,一道蓝粉色的身影静静伫立。月光勾勒出她高挑而矫健的轮廓,蓝色的马尾辫在夜风中轻轻拂动。王秋儿手持一管翠玉长笛,粉唇微启,悠扬的笛音如同流淌的月光,自她唇边倾泻而出,融入这静谧的夜色。
小舞粉红的眼眸瞬间亮起!她虽不通音律,但这笛声实在太过动听,让她忍不住拍手赞叹:“哇!秋儿姐!你吹得真好听!”
笛声戛然而止!
王秋儿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竖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狩猎中的猛兽。她目光淡漠地扫过岸边一脸赞叹的小舞,声音清冷得如同寒潭之水,不带一丝波澜:“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她顿了顿,金色的竖瞳锁定小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与警告,“回去。”
小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委屈和恼火猛地窜上心头!她好心夸赞,对方非但不领情,还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如同驱赶小猫小狗般的语气跟她说话?!
“喂!王秋儿!”小舞粉唇一嘟,火红的眼眸里燃起不服气的火焰,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湖是你家开的吗?凭什么你能待,我就不能待?我夸你吹得好听还有错了?!”她双手叉腰,粉红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与湖心那块冰冷青石上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王秋儿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不屑的弧度。她不再言语,只是将翠玉长笛横在唇边,清冷孤绝的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如同龙威般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朝着岸边的小舞无声地漫卷而去!月光下,湖心青石上的身影,如同遗世独立的龙女,将所有的喧嚣与不满,都隔绝在那片清冷的笛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