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血海。
这里并非岸边，而是真正的，血海深处。
陈凡的身影，悬浮于那片猩红粘稠的浪涛之上。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只有无尽的血色与昏暗。
咕噜……咕噜……
无数气泡从血海深处翻涌而上，每一个气泡破裂，都仿佛是一个灵魂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一只只由怨气和血污凝聚而成的惨白手臂，从海面下伸出，密密麻麻，如同招摇的水草，疯狂地抓向陈凡的脚踝，试图将他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一只手臂，都代表着一个陨落在此的上古生灵。
它们的怨念，足以让大罗金仙道心蒙尘，神魂堕落。
然而，这些手臂在触及到陈凡周身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一阵“滋滋”的青烟，尖叫着缩了回去。
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玄黄色地道印记，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厚土气息。
他体内那圆满的太阳真火，更是这些阴邪秽物的终极克星。
万法不侵。
陈凡对此视若无睹。
他的脑海中，正快速闪过鲲鹏玉简中关于此地的记载。
“血海不干，冥河不死。”
这句流传三界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此地，确实是冥河老祖的道场，是他以无上法力，创造阿修罗一族的地方。
但，这里更是……上古的垃圾场！
龙汉初劫，道魔之争，巫妖大战……亿万年来，无数陨落的大能、战死的英魂、不甘的残躯，其最精纯的一缕怨气与不屈意志，最终都会被天地法则，沉淀于此。
冥河老祖，不过是这片无尽宝藏的……看门人，或者说，是第一个拾荒者。
而刑天战魂指引的最终目的地，那十二祖巫的封印之地，就在这片血海的最下方，一个被天道法则与圣人伟力共同扭曲的亚空间之中。
想要过去。
要么，像圣人一样，以力破法，强行闯入。
要么……
得到这片血海中，那无数沉睡意志的……认可！
陈凡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混杂着无尽血腥、怨毒、腐朽的气息，灌入他的胸腔，却无法动摇他分毫。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
收敛了太阳真火的霸道，隐去了妖皇血脉的威严。
他要做的，不是镇压，不是威慑。
而是……共鸣！
下一刻。
陈凡猛地睁开双眼！
他将自己内心最深处，那最核心，最本质，也是最纯粹的一股力量，毫无保留地，彻底释放了出来！
那不是法力。
不是神通。
更不是什么血脉威压。
那是一股，源自于他灵魂本源的……意志！
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穿越而来，被安排了既定的命运，被强行戴上枷锁，被视作一颗棋子！
他不服！
凭什么？
凭什么生来就要为人鞍前马后？
凭什么一身神通却要受尽委屈？
凭什么天道注定，就要顺从？
这股发自灵魂深处的质问，这股对既定命运最彻底的反叛，这股要将高高在上的棋手掀翻在地的狂徒意志！
这，才是他陈凡，作为穿越者，最根本的力量！
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用任何神识感知的、纯粹由精神构成的金色涟漪，以陈凡为中心，朝着这片死寂了亿万年的血海，缓缓扩散而去！
这涟漪很慢。
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涟漪过处，血海中那些疯狂嘶吼、挣扎扭曲的无数怨魂，竟在这一瞬间，奇迹般地，彻底安静了下来。
它们停止了哀嚎。
停止了抓挠。
它们仿佛都在“聆听”。
聆听着那股远比它们自身的怨恨，更加高远，更加坚定，更加……不屈的意志！
在这股意志面前，它们那点因为战败、因为死亡而产生的怨愤，显得如此的渺落，如此的……微不足道。
哗啦！哗啦啦！
平静下来的血海，表面开始出现一个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每一个旋涡，都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一个沉睡的古老世界。
就像是一头头蛰伏在海底的洪荒巨兽，正在被这股前所未有的意志，从亿万年的沉睡中……唤醒！
金色的意志涟漪，没有丝毫停顿。
它精准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血水，穿透了无尽的污秽之气，穿透了冥河老祖布下的重重禁制……
最终，触及到了这片血海的最深处！
那个被天道法则与圣人封印联合镇压的，由无数巫族战魂最纯粹的战意凝聚而成的……古老意志集合体！
轰——！！！
刹那间。
一声沉寂了亿万年的、无声的咆哮，作为回应，自血海的最深处，轰然响起！
这咆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却直接作用于三界最根本的法则之上！
整个幽冥地府，都在这一瞬间，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
地府，第一殿。
秦广王正襟危坐，手持判官笔，正要勾决一桩公案。
轰隆！
整个森罗宝殿猛地一晃，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哗啦啦掉了一地！
“怎么回事？！”秦广王面色大变，霍然起身。
第二殿，楚江王。
第三殿，宋帝王。
……
第十殿，转轮王。
十殿阎罗的宫殿，在同一时间，剧烈摇晃，梁柱之上，灰尘簌簌而下！
无数正在巡逻的阴差鬼将，只感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传来，双腿一软，齐刷刷地瘫倒在地，一个个面露骇然，不明所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能感觉到，整个地府，仿佛都在……恐惧！
……
幽冥血海深处。
陈凡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
自己的方法，赌对了。
他已经成功吸引到了这片血海之中，最强大的，最古老的，也是最值得他去联合的力量的注意。
他看着脚下那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仿佛看到了无数双苏醒的眼眸，正在从深渊之中，注视着自己。
“鱼儿……”
他轻声自语。
“上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