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内，茶香袅袅，水声潺潺，与窗外园林的静谧融为一体，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顾清商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暮野和苏宛白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交易？”林暮野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顾清商，“顾先生想要什么？”
顾清商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林公子可知，这听雨楼为何定下‘只闻雨声，不见刀兵’的规矩？”
他话题一转，看似无关，实则直指核心。林暮野沉声道：“愿闻其详。”
“因为此楼，本就是一件‘容器’。”顾清商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那看似无边无际的园林，眼神深邃，“它容纳的，并非寻常之物，而是世间流转的‘意念’，尤其是那些强烈、执着、难以消散的……情绪与执念。刀兵之气，杀伐之念，会污染此地的纯粹，扰乱其平衡。”
容器？容纳意念？林暮野心中剧震，瞬间联想到了墨羽火中感应的那股庞大、复杂、隐晦的能量源！难道听雨楼本身，或者说其核心，就是一块极其特殊的钥匙碎片？一块能够容纳、聚合其他意念碎片的——“核心”碎片？
苏宛白也想到了这一点，美眸中闪过一丝惊骇。若真如此，这听雨楼的价值和危险性，远超想象！
顾清商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淡淡道：“你们猜得不错，此楼确与你们寻找的‘钥匙’有关。楼中核心，乃是一块名为‘万象’的碎片，它本身并无特定属性，却能映照、容纳、乃至调和世间万般意念。而‘雨霖铃’……其七铃蕴含的七种极致情绪之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开启或者说‘安抚’这‘万象’碎片的钥匙之一。”
信息量巨大！林暮野迅速消化着。“万象”碎片，“雨霖铃”七铃是钥匙之一？那墨羽火种又是什么？它们之间是何关系？
“顾先生告知我等如此秘辛，有何目的？”林暮野不动声色地问。
“目的很简单。”顾清商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暮野，“我需要你们集齐‘雨霖铃’七铃，并非为了据为己有，而是要用它们，完成一个仪式，一个……安抚‘万象’，使其归于平静的仪式。”
“安抚‘万象’？”苏宛白不解，“它现在不稳定吗？”
顾清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数十年来，‘万象’碎片吸纳了太多杂乱、强烈的意念，尤其是近些年，幽冥殿似乎有意引导负面能量侵蚀此地，试图污染甚至掌控‘万象’。楼主常年闭关，以自身修为压制其躁动，但已渐感力不从心。若‘万象’失控，其爆发的意念洪流，足以湮灭整个苏州城，乃至更广袤的区域。”
林暮野和苏宛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没想到，听雨楼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危机！
“所以，你寻找‘雨霖铃’，是为了借助其纯净的七情之力，洗涤、安抚‘万象’？”林暮野明白了。
“不错。”顾清商点头，“‘雨霖铃’的终极音符，并非单一的音调，而是七铃齐鸣，七情共鸣，形成的完美和谐之音。此音能净化杂念，抚平躁动，使‘万象’重归平衡。这也是我滞留听雨楼多年的原因。”
至此，顾清商的目的基本清晰。他并非敌人，而是听雨楼和“万象”碎片的守护者。他之前提出苛刻条件，或许是一种考验，也或许是确实需要外力相助。
“那么，交易的内容是？”林暮野回到最初的问题。
顾清商正色道：“我助你们从‘鬼影’手中夺回‘哀伤’铃铛，并提供我所知的关于其他铃铛下落的线索。而你们，在集齐七铃之后，需借我用其奏响终极音符，安抚‘万象’。之后，‘雨霖铃’七铃归属，你们自行决定。但‘万象’碎片，必须留在听雨楼。”
这个条件，听起来对林暮野他们极为有利。他们本就要集齐铃铛完成顾清商的条件以进入听雨楼，现在不仅能得到帮助，还能在事后保留铃铛。而“万象”碎片虽然珍贵，但其特性特殊，且与听雨楼绑定，强取恐怕后果难料，留在原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林暮野并未立刻答应。他沉吟道：“顾先生如何能助我们夺回铃铛？‘鬼影’及其据点守卫森严，强攻不易。”
顾清商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何须强攻？‘鬼影’视‘雨霖铃’为至宝，得知另一枚铃铛出现，必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我们只需设一个局，让他自己将铃铛‘送’出来。”
“请先生明示。”
“三日后，城南‘流觞曲水’园，将有一场江南文人雅集，由苏州几位名士牵头，届时才子云集，吟诗作对，品茗听琴。”顾清商缓缓道，“我会放出消息，称雅集上将有一件稀世古乐珍品亮相，并暗示与‘雨霖铃’有关。‘鬼影’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会派人探查，甚至可能亲自混入。雅集之地，虽非听雨楼，但文人雅士汇聚，气息清正，对他魔功亦有压制。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会在雅集上，公开奏响‘悲悯’铃铛。”
林暮野和苏宛白闻言一惊。公开奏响？那岂不是暴露了？
“唯有如此，才能让‘鬼影’确信铃铛就在现场，逼他不得不动手抢夺。”顾清商解释道，“而届时，我会在奏响‘悲悯’的同时，以秘法短暂激发‘哀伤’铃铛与它的共鸣。两铃共鸣，气息牵引，‘鬼影’身上携带的‘哀伤’铃铛必然会产生异动，甚至可能短暂脱离他的控制。那就是你们的机会。”
引蛇出洞，打草惊蛇，再趁乱取物！此计环环相扣，充分利用了“雨霖铃”的特性以及“鬼影”的贪婪。
“但‘鬼影’若亲自前来，实力强大，雅集之上人多眼杂，如何确保能成功夺回铃铛，并且不伤及无辜？”苏宛白提出担忧。
顾清商自信道：“雅集由我主持，场内布置，我自有安排。可确保‘鬼影’及其手下，有来无回。至于无辜者……我自有手段护其周全。你们只需在铃铛异动时，负责夺取即可。铁柱兄弟力大无穷，可负责接应阻挡，玄诚道长精通阵法符箓，可在外围策应，防止幽冥殿外围人员干扰。”
他将林暮野四人的能力和分工都考虑了进去，显然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林暮野与苏宛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此计风险虽有，但成功可能性极大，而且能得到顾清商这位地头蛇的全力协助，远比他们自己盲目行动要好得多。
“好！”林暮野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就依先生之计！三日后，流觞曲水园，我们依计行事！”
“痛快！”顾清商抚掌，随即取出一张绘制精细的园林地图和一份雅集请柬递给林暮野，“这是流觞曲水园的布局图，以及给诸位的请柬。三日后，凭此入内。具体细节，我们可再详谈。”
交易达成，精舍内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林暮野收好地图和请柬，忽然问道：“顾先生，冒昧一问，您与那位赠我‘须弥’碎片的‘故人’，可是相识？”
顾清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沉默片刻，方才淡淡道：“算是……旧识。他的目的，与我大致相同，只是行事方法……略有差异。你们不必过于介怀，至少在阻止幽冥殿这一点上，他是可靠的。”
旧识？目的相同？林暮野心中疑惑更深，但见顾清商不愿多谈，便不再追问。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林暮野和苏宛白起身告辞。依旧是那名小厮引路，将他们送出了听雨楼。
走出那扇黑漆木门，重新感受到外界的气息，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短短一个时辰的茶叙，获取的信息却足以颠覆他们之前的认知。
“暮野，你觉得顾清商所言，有几分可信？”苏宛白轻声问道。
“七八分吧。”林暮野沉吟道，“关于‘万象’碎片和‘雨霖铃’的作用，逻辑上说得通。他若真有恶意，以听雨楼之能，我们恐怕难以轻易离开。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三日后之局，我们仍需做好万全准备。”
他抬头望向苏州城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坚定。
“当务之急，是尽快与道长和铁柱汇合，完善计划。三日后，务必夺回‘哀伤’铃铛！”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完）
（钩子：顾清商坦言听雨楼秘密，“万象”碎片危机浮现！“雨霖铃”七铃竟是安抚“万象”关键！交易达成，三日后“流觞曲水”雅集设局夺铃！计划周密，但“鬼影”狡诈，雅集之上变数横生！顾清商与神秘“故人”关系微妙，是友是敌？三日之约，能否顺利夺回第二铃？更大的风暴正在雅集之后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