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太虚山上桃树影子剪碎在青石板上,苏寒单脚点地旋身出剑,剑锋挑起酒坛甩向空中。琥珀色的酒液泼洒成星河,他足尖点在酒滴上踏剑而舞,白衣翻卷间竟在周身凝出二十四节气的虚影——春分的纸鸢、冬至的冰棱、小满的麦穗皆随剑意流转。
“师父这是用‘人间四季剑’下酒呢!”沈砚缩在假山后偷瞄,怀里的空酒坛还沾着“桃夭”的残香。他抹了把嘴角,踮着脚往山下去,腰间的酒葫芦晃出细碎金光——那是兑了三碗山泉的“剑仙特供”。
太虚山下的“醉仙居”酒旗歪歪扭扭,灯笼上的“仙”字被虫蛀了个洞,漏出的烛光在沈砚脸上晃成醉鬼模样。“客官里边请!”他跳上柜台拍着胸脯,“本店招牌‘剑仙醉’,太虚山苏寒真人亲手酿的酒,喝一口能断三千烦恼丝!”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竹杖点地声。拄拐的老樵夫眯眼嗅了嗅:“小娃娃,这酒气里怎么混着忘忧泉的剑意?”沈砚后背冒冷汗,瞥见樵夫腰间挂着刻有“山河司”的铜牌,立刻堆出笑:“大爷果然识货!这酒……”
“沈砚!”
寒光突至,酒葫芦被剑气钉在梁柱上,苏寒不知何时立在屋顶,银发垂落间沾着片桃花。他指尖勾着酒滴凌空书写,“剑仙醉”三字刚成,便化作剑阵将酒肆围得密不透风。老樵夫惊得拐杖落地——那字迹分明是上古道纹,每个笔画都在吟诵《太虚禁酒令》。
“师父听我解释!”沈砚抱头蹲下,“山下百姓总说您是‘冷剑仙’,我想着卖酒能让大家知道您的人情味……”话未说完,便被苏寒拎着后领提上屋顶。
山下万家灯火中,突然腾起数十道荧光。苏寒瞳孔骤缩——那些竟是喝了兑水酒的凡人,正抱着树干傻笑,指尖溢出细碎剑意,竟在徒手刻“苏寒真好看”的树皮诗。更有醉汉摇摇晃晃往山上爬,扬言要“和剑仙比剑”,脚下却踩着“之”字步,每一步都暗合《太虚心法》入门式。
“这酒……兑了多少水?”苏寒扶额。
“十、十碗?”沈砚缩脖子,“师父酿的酒太烈了,凡人喝一口能看见前世,我怕吓着他们……”
话音未落,山下传来惊呼。某书生醉眼朦胧中挥毫,笔下竟流出剑意墨痕,写的“床前明月光”旁突然浮现嫦娥舞袖的虚影;卖豆腐的王娘子摔了一跤,却借着酒劲使出苏寒当年自创的“跌云步”,豆腐筐稳稳落在鼻尖上。
“他们在无师自通地学剑?”沈砚目瞪口呆。
苏寒捏碎酒葫芦,酒液化作光点没入凡人体内:“我的酒里融着护道者的剑意碎片,凡人魂魄太弱,本该喝不得。”他望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剑指在虚空画了个酒坛形状,“但你这兑水的法子……倒像是给剑意裹了层糖衣,让凡心能慢慢化开。”
沈砚眼睛一亮:“所以不算犯规?”
“下不为例。”苏寒弹了下他额头,指尖却悄悄往酒肆方向注入几道温和剑意,“若有人醉后失控,便用这‘醒酒剑诀’——”他随手划出的剑纹落在酒旗上,“醉仙居”三字瞬间变成“醉仙需谨慎”。
山下传来鸡啼,书生抱着空酒坛念:“剑仙之酒,醉心不醉魂,妙啊!”王娘子挑着豆腐担走街串巷,边走边哼苏寒酿“人间醉”时哼的小调。苏寒望着晨光里的烟火气,忽然轻笑,从袖中摸出个新酒坛抛给沈砚。
“这是‘凡心酿’,用山下的井水和凡人的心愿混着酿的。”他转身跃下屋顶,衣摆扫落满树桃花,“记得卖酒时,让他们把心愿写在桃叶上放进坛里。”
沈砚捧着酒坛追了两步:“师父去哪儿?”
“去给那些醉鬼当免费剑陪。”苏寒的声音混着剑光掠过,远处正有个醉汉对着月亮舞扫帚,“总不能让他们把‘醉剑’练成‘睡剑’。”
晨光漫过酒肆屋檐时,沈砚看见新酒坛上渐渐浮现出字迹。第一片桃叶上写着:“希望下次卖豆腐不被城管追”,第二片是“想看看剑仙笑起来的样子”,第三片……他突然红了眼眶,因为苏寒留在坛底的那片桃叶上,用剑意写着:“愿人间烟火,皆可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