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太虚山的镇魂花海已结了层薄冰,银灰色的花瓣裹着冰晶,倒像撒了一地碎钻。归墟海眼的水面却没冻住,星枢的光芒透过冰层泛上来,在岸边映出流动的光斑,像给雪地铺了层会动的锦缎。
苏寒身着一袭青布长衫,长衫的颜色已经有些褪色,但却被苏寒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他在长衫外面加了一件素色的棉袍,这件棉袍的颜色与青布长衫相互映衬,显得苏寒格外朴素而又不失文雅。
苏寒手持一把竹扫帚,正站在一片花海旁,认真地清扫着积雪。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竹扫帚划过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花海。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结着冰晶的花瓣,这些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宛如宝石一般美丽。
苏寒将石板上的积雪轻轻地扫到花苗根部,他知道“雪水最养根,留着开春能发新芽”。这是他从药农那里学来的知识,也是他对这片花海的呵护和关爱。他相信,只要用心去照顾这些花苗,它们一定会在春天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师父,天玄宗送来了新酿的‘归墟酒’,说用离火灵米和镇魂花蜜酿的,暖身又不燥。”沈砚提着酒坛走来,靴底踩在雪上咯吱作响,“他们还说,老宗主现在每天都要喝两盅,说这酒喝着踏实,比年轻时追求的‘仙酿’更对味。”
苏寒放下扫帚,接过沈砚递来的酒盏。酒液入喉时带着淡淡的药香,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却不往上窜,像春水流过冻土,温和又有力量。“因为这酒里有‘寻常’的味道。”他望着远处归墟海眼的光斑,“离火灵米是用心种的,花蜜是耐心采的,酿酒时又守着时节,没有半点急躁,自然喝着踏实。”
沈砚挨着他坐下,酒盏里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那孩子也捎来消息,说冥界边界的雪不大,他种的镇魂花盖着薄雪,看着比平时更精神。还说阴兵们帮他搭了个暖棚,里面生着炭火,既能护花,又能让路过的魂灵烤烤火——现在那里倒像个小小的‘两界驿站’了。”
“这就好。”苏寒抿了口酒,“能让魂灵和阴兵坐在一起烤火,比打赢十场仗都有用。新道不就是这样吗?不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是让不同的生灵能在同一个暖棚里待着,不别扭,不生分。”
午后的丹鼎堂暖意融融。苏璃正用归墟酒做“暖雪丹”,酒液混着离火灵米和阴阳草的粉末,在丹炉里慢慢熬煮,香气混着炭火的味道,在殿里弥漫。“这丹给守山的弟子备着,夜里巡逻时含一颗,既不冻手,又不影响用剑。”她给苏寒递来一碟刚出炉的丹药,“那孩子托人来要了些,说暖棚里的炭火有时不够旺,丹药能帮魂灵稳住阳气。”
苏寒捏起一颗丹药,指尖传来温润的灵力——没有突破境界的霸道,只有细水长流的温养,像冬日里的阳光,不灼人,却能一点点化开冰霜。“告诉他,不用省着用,不够了再让人来取。”他把丹药放回碟中,“也让他别总想着护花,自己多烤烤火——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护得住花。”
星璃抱着星盘走进来时,发梢沾着雪粒。她刚从占星阁过来,盘上的星轨比往日更平缓,银灰色的光带在雪光中几乎看不见,却异常清晰地标注着“安稳”二字。“师父您看,三界的灵脉都在‘沉眠’,不是衰退,是像动物冬眠一样,攒着力气等开春呢。”她用指尖点着星盘上的光点,“这是那孩子的暖棚,灵脉的活跃度比周围高,连冥界的寒流都绕着走。”
“有烟火气的地方,灵脉自然旺。”苏寒笑着说,“炭火的温度,人的气息,魂灵的低语,混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暖脉丹’——比任何阵法都管用。”他接过星盘,轻轻摩挲着边缘,“你也别总盯着星盘,雪天路滑,多在殿里歇歇,喝杯热茶比看星轨实在。”
夜幕降临时,雪停了。太虚山的弟子们在演武场堆了个雪人,用归墟剑做雪人的佩剑,又用丹鼎堂的药杵做了个小丹炉,远远看着倒像个镇守山门的小修士。沈砚给雪人裹上件旧棉袍,引来一阵笑声——是这些日子里最轻松的时刻。
苏寒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归墟酒的暖意还在胃里打转。星璃递来一盏灯笼:“师父,该回去了,夜里该更冷了。”
“你看他们。”他指着嬉闹的弟子,“以前总觉得修行要清苦,要断七情六欲,现在才懂,能在雪天堆个雪人,笑出声来,才是真的修到了心里——心暖了,再冷的天也不怕。”
他望着归墟海眼的方向,那里的光斑在夜色中依旧流动,像无数双眼睛在眨。“你说这天地,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冬天冷一点,不是要冻坏我们,是让我们歇一歇,想想开春要种什么,要做什么——就像这雪,看着冷,底下藏着的都是生机。”
沈砚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光照亮了两人脚下的路。雪地里的脚印一深一浅,却都很稳,像他们走过的这些年,没有一步是白费的。“师父,等开春了,我们也在归墟海眼的岸边种些阴阳草吧,让那孩子带回来的草,在太虚山也能扎根。”
“好啊。”苏寒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再把他捎来的镇魂花籽撒下去,让冥界的花,也能在人间的春天开花——到时候,我们请老木匠做些木凳,让大家坐着看花,喝归墟酒,多好。”
归墟海眼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星枢的光芒透过冰层,在雪地上织成一张银灰色的网。远处的暖棚里,炭火还在噼啪作响,那名半阴少年正给镇魂花苗盖草帘,木锄靠在棚柱上,上面的镇魂花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竹篓里的阴阳草籽已经备好,只等开春,就撒向人间与冥界的土地。
新道的故事,还在继续。它不在剑谱里,不在丹方中,在雪地里的脚印里,在暖棚的炭火里,在归墟酒的暖意里,在每个生灵“好好活着”的寻常愿望里。就像这冬天,看着沉寂,却藏着无数期待——期待开春的花,期待新酿的酒,期待岁岁皆有的安然,在时光里,慢慢流淌,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