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月今天特意央求了爹和祖母，想出来看看赶集是什么样子。
以往江南城里的大户人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一来是觉得这里都是百姓，他们来了掉价，二来也是其家里人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家里的宝贝疙瘩。
而白舒月现在在白中里心里，就是巴结白家家主白霆和国师天机道人的最好手段，自然是不想让这宝贝疙瘩沾了泥巴气儿。
自打他们北安府分支来了这江南以后，有白霆和天机道人的话，他们的地位比本家一些不受宠的好多了，白中里也知道到底是看在谁的份上。
据说云浮府那边的白家分支，听说这事儿以后，已经准备过了年就带着那白釉往江南赶了。
今天白舒月能坐在车厢里看看赶集的氛围，还是央求了白中里和祖母杨贞好久才勉强同意的。
白舒月素手轻抬，掀开一点车帘，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百姓，面上没有一丝出来的喜悦，黑瞳宛若古井深幽一样带着冷意。
最近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疯狂的想要找张焕医师，已经派人去桃李郡好几次了，都是无功而返，几个姨娘都鼓了肚子，不难想象到，恐怕是那小子的功劳。
白舒月纤指轻轻点在窗棱间，漫不经心的用指尖划过木纹，想起当初见到的那个少年。
明明是个少年模样，可是后来爹派人去找的时候，却跟下人们说是个中年人的模样，样貌也想不起来了。
想起朱恒，白舒月眯了眯眼，为什么爹和刘管事，甚至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都说那张焕是个中年人呢？
可她分明记得，明明是个见了她都会害羞的憨小子！
白舒月放下车帘，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袖口暗绣的银丝云纹。
马车在集市周边寻了个好位置停下，白舒月用丝帕覆面，搭着侍女的手刚下车，就听见街角传来熟悉的少年嗓音。
老伯，这幅灶神像怎么卖？
白舒月循着声音望去，青石桥边蹲着个穿灰色皮袄的少年，正双手拿着张灶神像对着阳光端详。
白舒月瞳孔微缩，那张眉眼带笑的脸，分明就是当初在桃李郡揭了告示的少年！
张焕，他来江南了？
是了，当时他好像就跟爹说过，以后可能来江南，难怪爹派人去桃李郡找不到他，原来已经来了！
白舒月示意侍女留在原地，自己悄悄往那边走了过去。
白家护卫和侍女却是放心不下，但是小姐吩咐，只能假意散开，护卫白舒月周全。
冬日的阳光穿过少年发间，在鼻梁上投下细碎金斑，看起来倒是比先前还要结实一些了。
白舒月紧紧盯着朱恒，手指攥紧了腰间玉佩，眼前的人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可爹他们都说张焕是个记不清模样的中年人，如今她再次亲眼看到这少年，才越发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
那么，是他有什么秘密吗？
白舒月的眸色更加幽深，带着浓浓的好奇，紧紧盯着朱恒掏钱的动作。
朱恒刚选中几副灶神像结了账，敏锐的五感就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骤然转头，却有些愕然。
这不是白舒月吗，竟然又碰到了。
朱恒愣了愣神，却什么也没有说，他现在可不是戴着认知假面的张焕，他自己的身份跟白舒月根本完全不认识，没有任何反应才是最好的反应。
想到这里，朱恒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打算脚底抹油溜掉。
白舒月眉头一拧，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怎么这家伙还能装不认识自己！
白舒月快步上前，挡在朱恒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愠怒，脸上却依旧笑眯眯的，让人看了心里发寒：“张医师，怎的换了个地方就不认人了？”
朱恒心中暗叫不妙，疑惑丛生，白舒月是怎么能直截了当的认出自己是那天的医师的，难不成当时认知假面出问题了？
朱恒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依然保持着镇定，装作疑惑的看着白舒月：“姑娘，你是在和我说话？我姓朱，不姓张。”
白舒月秀眉微蹙，眼中满是不信：“张焕张大医师，莫要再装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隐瞒身份，但当日在桃李郡，你揭下告示为我和祖母治病，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朱恒心中飞快盘算，认定那认知假面一定出了什么岔子，面上却依旧一副迷茫的样子：“姑娘定是肯定是认错人了，你说的张焕是我家老爷的名字，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白舒月见朱恒矢口否认，微微歪头的盯着他，隔着一层纱都能看出眼中的好奇，“哦？你的意思是，你家老爷叫张焕？”
有意思……
白舒月看着朱恒与先前一般无二的面容，嘴上却说自己不是张焕，而是姓，朱？
“那你倒是说说，你叫朱什么？”
白舒月紧了紧手帕，越发认定眼前这少年不简单，她对自己的记忆百分百相信没问题，但是爹和管事丫鬟的反应又让她不得不多想，问题恐怕就出现在眼前这个自称姓朱的少年身上。
“我叫朱恒，跟姑娘是第一次见面。”朱恒感觉自己要被白舒月给盯出几个血窟窿了，“姑娘说的张焕是我主家的老爷，估计姑娘是认错人了。”
“朱恒？”白舒月喃喃自语，目光依旧没有从朱恒身上移开，“那你家老爷张焕，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朱恒心中暗叹，知道白舒月不会轻易相信，只好继续说道：“我家老爷事务繁忙，现在估计在府内忙着呢，具体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奉命出来买福字的。”
朱恒一边说一边抬起背篓给白舒月看了看，里面确实放着很多福字和春联。
白舒月掩唇笑了笑：“呵，是吗？那可真是不巧，你说你是你家老爷的下人，那你家老爷可会医术？”
朱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老爷确实懂一些，不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白舒月抬手一招，一个侍女便跑过来扶住了她，正是那日在旁边伺候的翠心。
白舒月将手搭在翠心手上，抬眸扫了一眼朱恒，直把他看得有些紧张了，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打扰朱～恒～哥哥继续买东西了，下次见，可别再躲着舒月了。”
说罢，转身向马车走去，周围众护卫默不作声的向内包围保护，有护卫开道，马车很快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