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发连推带搡,几乎是将陆沉舟“请”出了屋子。
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决绝,仿佛门外站着的不是几个人,而是索命的无常。
“走走走!你们赶紧走!我已经金盆洗手,不掺合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求求你们别再来找我了!”
他声音颤抖着,不敢再看陆沉舟的眼睛,慌慌张张地用力关上那扇红色的铁门。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铁门紧紧闭合,还从里面传来了插销滑动上锁的“咔嚓”声。
陆沉舟被拒之门外,看着眼前紧闭的铁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低声骂了一句极脏的粗口,眼神变得冰冷而危险。
旁边一个青年走上前,低声请示:
“舟哥,这老小子不识抬举!软的不吃,要不……咱们晚上直接……”
他做了一个强硬的手势。
陆沉舟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铁门和不算太高的院墙。
又看了看周围偶尔经过的村民好奇的目光,冷静地摇了摇头:
“硬来不行,这村里都是他同姓本家,闹起来麻烦。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填饱肚子再说。我就不信,他能一辈子缩在这个乌龟壳里不出来!”
说着,他转身,带着三个手下朝着村口方向走去。
来时路上,他记得村口附近有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餐馆。
几分钟后,四人走进了那家名为“如意菜馆”的小店。
店面不大,摆了四五张桌子,倒是收拾得挺干净。
正值饭点,却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老板正靠在柜台后打盹。
见有客人进来,老板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位老板,吃点什么?里面坐!”
陆沉舟没看菜单,直接报出一连串菜名,语气不容置疑:
“炖个大鹅,要烂糊的。拌个老虎菜,多放辣椒油。切一盘猪头肉,要瘦的。再来个红烧鲤鱼。炖个排骨豆角。油炸花生米先上一盘。”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
“就这些先做着,看着再给我们炒两个你们这拿手的下酒菜。”
老板一听这是大主顾,脸上笑开了花,连忙应道:“好嘞!老板您几位先坐,喝点茶水,菜马上就好!保证味道杠杠的!”
说着就要引他们去大厅的桌子。
陆沉舟却没动,目光扫了一眼略显嘈杂的大厅,皱了皱眉,问道:
“老板,你这二楼有包房吗?清净点的。”
“有有有!当然有!”
老板连忙点头,“二楼有个小包,安静,还能看看外面景儿!我带您几位上去!”
说着,便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四人跟着老板上了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唯一的一个小包间。
包间确实不大,只放了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但窗户正对着村子西头,视野很好。
陆沉舟当仁不让地在主位坐下,正好面对窗户。
他掏出烟点上,又对正准备下楼忙活的老板吩咐道:“再搬两箱冰镇啤酒上来。”
“诶!好嘞!马上就来!”
老板答应着,快步下楼去了。
包间门关上,暂时只剩下他们四人。
一个跟着来的年轻手下看着空荡荡的包间和那张大圆桌,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舟哥,咱就四个人,点这么多菜……能吃完吗?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陆沉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圈。
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窗外:
“吃不完就搁这儿坐着!动动你的脑子看看,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哪儿?”
那年轻手下闻言,连忙凑到窗户边,顺着陆沉舟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村西头那栋院墙最高、安着红铁门的院子,赫然就在视野之内!
虽然有点距离,但院子里和门口的动静,大致都能看清楚!
他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
“哎呀!明白了哥!咱这是在这儿盯着他呢!高!实在是高!”
陆沉舟没再搭理他,只是默默地吸着烟,目光如同鹰隼般,透过窗户,牢牢锁定着远处那扇紧闭的红铁门。
冰冷的眼神里,是志在必得的耐心和一丝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老板很快把两箱冰啤酒和一碟油炸花生米先送了上来,又麻利地下去催菜了。
包间里暂时安静下来。
一小时后,小餐馆二楼的包间里。
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招牌的铁锅炖大鹅在酒精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红烧鲤鱼色泽油亮;
排骨炖豆角软烂入味;
凉菜、猪头肉、花生米和各色小炒琳琅满目。
老板果然又额外赠送了两个拿手小菜,显得十分实惠。
陆沉舟站起身,用开瓶器利落地打开几瓶冰镇啤酒,白色的泡沫瞬间涌了出来。
他给跟着来的三个青年每人面前放了一瓶,自己也拿了一瓶,语气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些:
“都辛苦了。今天一大早就从沈市往这儿赶,路上也没正经吃东西。喝点酒,解解乏,也垫垫肚子。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一个青年连忙双手接过啤酒,脸上带着受宠若惊和十足的谄媚:
“哥,您太客气了!跟您一块办事,哪存在辛苦不辛苦的!兄弟们心里都热乎着呢!”
陆沉舟闻言笑骂了一句:
“就你小子油嘴滑舌!行了,别贫了,都快动筷子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谢谢哥!”
几个青年这才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赶了一上午路,他们确实也饿了,加上乡下菜馆分量足、味道实在,吃起来格外香。
陆沉舟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鹅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饭菜上。
他吃得不多,更多的是在喝酒。
更多的时候,他的头微微侧着,目光越过喧闹的饭桌。
透过包间那扇不算太干净的玻璃窗,精准地投向村子西头。
李大发家那扇紧闭的红铁门和寂静的院落。
他一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喝着冰凉的啤酒,一边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般,耐心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桌上的推杯换盏和欢声笑语,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那个可能决定整个棋局走向的目标身上。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等待那只警惕的“兔子”忍不住探出洞口的那一刻。
包间里,手下们吃得热火朝天;
包间外,看似平静的村庄里,一场无声的狩猎仍在继续。
时间,在饭菜的热气和啤酒的泡沫中,悄然流逝。
来,只有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一场无声的监视和耐心的较量,在这间不起眼的乡村小餐馆的包房里,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