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危机感。
唐卓龙拧着眉头,说出了眼下最现实的问题:
“咱们在黑市人生地不熟,根本没有可靠的关系。林子这伤必须处理,但要是就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医院,医生一看是枪伤,肯定立马报警。到时候,没等圣豪的人找到我们,我们先得进局子。”
这确实是个死结。
在道上混,这种涉及枪械的重伤,往往比刀伤更麻烦,更容易引来官方的彻底调查。
江林靠坐在树干上,脸色因失血而愈发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口:“我有办法。”
说着,他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抽痛,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屏幕已经有些裂纹的手机。
幸运的是,手机还能用。
他深吸一口气,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名字,按下了拨打键。
“嘟…嘟…”
电话等待音在寂静的野地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秒都像是在敲打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略显低沉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程鑫。
“喂,小林子?我正想告诉你,放心,小德、大德他们几个,我已经安排人送他们上车了,这会儿估计都快出黑市地界了,直奔沈市,路上应该安全。”
听到小德他们安全离开的消息,江林心里稍微一松,但随即语气沉重地说道:“鑫哥,我们这边……遇到点麻烦。”
电话那头的程鑫立刻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那嘶哑和虚弱是做不了假的。
“怎么回事?说清楚!”程鑫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
江林强打精神,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将刚才在土路上被两辆车追杀、被迫弃车、自己小腿中弹、现在荒野里躲藏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没有过多渲染细节,但关键信息一点没漏。
听完江林的叙述,程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
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劣情况惊到了,随即他果断问道:
“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周围有什么标志?”
江林抬头,忍着眩晕感,努力观察四周。
他们刚才一路狂奔,早已偏离了原来的土路,此刻身处一片杂木林和荒地的交界处。
“我们在一片野地里,旁边好像有个种树苗的园子,分岔路口我们走的右边。现在……能看到前面不远有公路,有车灯在动。”
他尽可能描述着能看到的地形特征。
“种树的园子……公路……”
程鑫在脑子里快速过滤着黑市周边的地图,“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别乱跑,尤其别回刚才弃车的地方!现在,想办法摸到公路边上,找个隐蔽的地方猫起来,别让路上的人看见!我亲自带人过去接应你们,最多二十分钟!保持电话畅通!”
程鑫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明白,鑫哥,谢了!”
江林说完,程鑫那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显然是立刻去安排人手和车辆了。
结束通话,江林看向唐卓龙和天赐,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鑫哥亲自来,让我们去公路边等着。”
“走!”唐卓龙立刻起身,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后方,确认追兵没有沿着正确的路线追来。
天赐再次弯下腰,将江林稳稳地背起。
左臂的伤口因为持续用力,鲜血已经渗透了简单的包扎,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唐卓龙在前方探路,尽量选择植被茂密的地方潜行,避免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
幸运的是,他们距离公路确实不远。
艰难地穿过最后一片及腰的荒草和灌木丛,前方十几米外,一条双向两车道的公路赫然出现在眼前。
偶尔有车辆呼啸着驶过。
三人没有贸然冲上公路,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公路路基下方,选择了一处树木相对密集、阴影浓重的角落藏身。
天赐将江林轻轻放下,让他靠着一棵大树坐好。
唐卓龙则半蹲着,锐利的目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紧紧盯着公路的两个方向,既期盼着程鑫车队的到来,也警惕着任何可能是圣豪追兵的车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江林小腿的失血加上精神的高度紧绷,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额头上布满虚汗,嘴唇干裂。
唐卓龙和天赐同样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只能死死盯着公路的尽头。
大约半小时后,就在三人的耐心几乎要被耗尽时。
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打着双闪,由远及近,最终“嘎吱”一声,稳稳地停在了他们藏身路段前方的公路边上。
几乎就在车子停稳的同时,江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一个激灵,费力地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的正是“程鑫”两个字。
“喂,鑫哥……”江林的声音更加嘶哑虚弱。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周围安全吗?”
电话那头,程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不容置疑的果断。
江林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枝叶的缝隙,清晰地看到金杯车驾驶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精干的中年男人跳下车,正拿着手机四处张望,不是程鑫又是谁?
“我看到你了,鑫哥……我们这就出来。”江林说完,挂断了电话。
“走!”唐卓龙低喝一声,和天赐一左一右,用力架起几乎无法独自站立的江林,踉跄着从藏身的树后阴影里挪了出来。
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照在江林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其虚弱。
公路边的程鑫一眼就看到了从路边野地里冒出来的三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尤其是被架着的、小腿一片狼藉的江林。
他脸色一沉,立刻朝金杯车后面招了招手。
车厢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两个动作利落、眼神精悍的青年跳下车。
二话不说,快步冲到路边,一人一边,熟练地接过江林,几乎是把他抬了起来,迅速而平稳地朝着金杯车奔去。
“快!上车!”程鑫简短地命令道,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公路前后。
唐卓龙和天赐也立刻跟上,几人迅速钻进了金杯车宽敞的车厢。
车门“嘭”地一声关死,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江林被小心地安置在中间那排座位上,他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坐在副驾驶回过头来的程鑫,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谢了……鑫哥……”
“艹!跟老子还说鸡毛谢!”
程鑫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关切和后怕。
“伤成这样……都坐稳了!”
他转头对司机沉声道:“去老地方,找刘大夫!快!稳着点开!”
司机应了一声,金杯车迅速起步,汇入公路的车流。
但速度并不张扬,平稳地向着黑市某个隐蔽的、专门处理此类“特殊”伤病的私人诊所疾驰而去。
车窗外,阳光炽烈,而车厢内,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与压抑的痛哼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