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线条硬朗、涂着丛林迷彩的悍马越野车,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碾过战后的狼藉,直接冲上了云寨山顶,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众人面前。
车门推开,沈昭率先跳了下来。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容,但此刻眼底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从容。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上前,径直走到了被控制住的蒋正鹤面前。
沈昭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却强撑硬气的蒋正鹤,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胜利者审视意味的弧度,轻轻“啧”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又见面了,蒋总。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
蒋正鹤抬起头,尽管身处绝境,但面对这个曾经在杭城带给他巨大耻辱的男人,他眼中依旧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他“呸”地朝旁边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梗着脖子,声音嘶哑但强硬:“少他妈废话!沈昭,成王败寇,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痛快?”沈昭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大手一挥,淡然下令,“押下去,好生‘照看’。蒋总是贵客,别怠慢了。”
“是!”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沈昭身后的孙孤云,立刻应声上前,他身后的两名全副武装、眼神冷漠的士兵迅速架起蒋正鹤,不顾他的挣扎和咒骂,将他拖离了现场,显然是押往某个早已准备好的地方。
处理完俘虏,沈昭这才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带着长辈对晚辈欣赏意味的笑容,看向走过来的江林。
江林连忙上前,伸出双手,与沈昭有力地握了握,语气真诚而带着感激:“昭哥,这次……多亏你了!没有你及时赶到,调来重火力,又截断了他们的援兵,这云寨我们恐怕真的拿不下来。这份人情,我江林记在心里了!”
沈昭哈哈一笑,拍了拍江林的肩膀,声音爽朗:“客气了!南南既然能开这个口求到我这儿,就说明他把你当自己兄弟看。他的兄弟,自然也就是我沈昭的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话音刚落,又一阵引擎声传来。众人望去,只见另一辆同样硬派的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赵远舟利落地跳下车,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精明又带着点江湖气的笑容,大步流星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人还没到,洪亮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玩笑和较劲的意味:“欠他个屁的人情!你小子别听他瞎忽悠!我告诉你,我在青市那边,可没少帮他沈昭的忙!你问问他沈昭,当初要不是我在背后给他疏通关节、调配资源,他能有今天在西南边境说话的份儿?早让人给挤兑回老家了!”
沈昭见到赵远舟,脸上笑意更浓,主动迎上两步,招呼道:“三哥!您怎么也亲自跑过来了?这点小事,还劳您大驾?”
赵远舟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一只胳膊,亲昵地搂住江林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然后才斜睨着沈昭,故作不满地说道:“怎么着?只准你沈昭有个能干的堂弟,就不准我赵某人也有个出息的好弟弟了?他在这边办事,我能不来看看?万一被你沈昭欺负了怎么办?”
沈昭被赵远舟这番话说得一愣,随即看了看被赵远舟护着的江林,又看了看赵远舟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三哥的弟弟,那自然也是我沈昭的弟弟!好!太好了!”
江林夹在这两位气场强大的兄长中间,听着他们看似玩笑实则暗藏机锋、又透着亲近的对话,心中暖流涌动,又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赵远舟,刚想再次道谢:“哥,我……”
赵远舟却立刻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兄长威严,语气却依旧是亲昵的:“嘘!打住!说‘谢谢’这种见外的话,我不爱听。给我憋回去!咱们兄弟之间,不讲这个。”
江林看着他,又看看一旁含笑不语的沈昭,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感激和情谊,都压在了心底。
云寨的战火硝烟逐渐散去,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血腥、焦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战场初步打扫完毕,尸体被清理,伤员得到安置,武器弹药被集中收缴。
按照江林的指示,金川带着人,对投降和被俘的云寨武装人员进行了甄别和收编。愿意改换门庭、接受整编的,被暂时看管起来,等待后续处置。
而那些冥顽不灵、或者手上血债太多、难以信任的,则由孙雨棋和大德带人,悄无声息地押到后山那处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用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处理”掉了,以绝后患。最终,愿意接受收编的,竟有百人之多,这无疑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夜幕再次降临,云寨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驱散了山间的寒意和阴霾。一张张从寨子里搬出来的桌子被拼凑起来,上面摆满了简单的食物和烈酒。
天晟的核心骨干、沈振南、石磊、沈昭、赵远舟派,围坐在一起。
气氛有些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来的茫然,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后的沉寂。
江林作为主导者,率先站了起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土碗,里面是清澈却辛辣的本地烈酒。
他环视了一圈火光映照下的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
“坐在这火堆边的,都是我江林的兄弟!”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将土碗高高举起,沉声道:“多的,我不说。所有的谢意,所有的承诺,都在酒里了!”
说完,他仰起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
江林放下空碗,示意旁边的人再满上。他再次举杯,这一次,他的目光只看向大德、姜勇、天赐、秃子、唐卓龙、孙雨棋等这些从天晟创立之初就跟着他的老兄弟。
“这一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自责,“我自罚三杯。”
“林子?”大德一愣,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阻拦,不明白江林为何突然这么说。
旁边的石磊却一把拉住了大德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动,沉声道:“让他说完。”
江林不再多言,端起重新满上的酒碗,一连三碗,如同喝水般,又快又急地灌了下去!每一碗都喝得干干净净,碗底朝下!烈酒灼烧着他的胃,也让他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三碗酒下肚,江林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也带着一丝决绝的痛苦。他没有坐下,而是伸手,缓缓从自己后腰的皮鞘里,拔出卡簧。
刀身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我曾经立过规矩,”江林的声音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天晟老兄弟的脸,“凡是我天晟的人,赌、毒,一样都不许碰! 谁碰,就剁谁的手!这规矩,是我江林亲口立的!”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沉重和痛心:“可是今天……我江林,食言了!”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江林猛地抬起左手,摊开手掌,右手紧握卡簧,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掌心!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就要用力扎下去!
“不可!!”
距离最近的金川反应最快!他如同猎豹般猛地扑上前,在刀尖即将刺入皮肉的刹那,死死地攥住了江林握刀的手腕!
他的力道极大,硬生生阻止了刀锋落下,但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江林掌心的皮肤,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川哥!你放手!”江林红着眼睛,用力挣扎,看着金川,声音嘶哑地质问,“为什么要拦我?!”
“林子!你他妈疯了吗?!”大德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桌子都被他带得晃了一下,他瞪着江林,又惊又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食言?!你把话说清楚!!”
姜勇、天赐、秃子、唐卓龙、孙雨棋也全都站了起来,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