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于地底,隔绝一切外界干扰的协会总部指挥中心,此刻却比任何地方都要混乱。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分割成数十块,显示着环太平洋各地传来的灾难画面、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以及不断变成红色的失联信号区。
刺耳的警报声与人员急促的脚步声、争吵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日协奏曲。
“能量读数突破历史峰值!S级标准已不适用!我们创造了一个怪物!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怪物!”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指着屏幕上那代表“污海源母”的、不断膨胀扭曲的暗红色能量模型,声音嘶哑。
“旧金山分部彻底失联!最后传回的数据显示,‘赛博城隍庙’领域已完全形成,规则改写度超过87%!那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负责情报分析的主管脸色惨白。
“全球代理人网络已收到‘诡序之境’的最高警报!恐慌正在蔓延!我们暴露了!”通讯主管几乎是吼出来的。
指挥中心大厅中央,环形会议桌前,协会的高层们分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以刚刚从紫禁城惨败中侥幸逃脱、伤势未愈却气势更显阴鸷的山君为首。他身披残破的协会高阶制服,露出的皮肤上还残留着规则反噬的焦黑痕迹,但眼神却如同濒死的野兽,更加凶狠和不顾一切。
“慌什么!”山君猛地一拍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失控?不!这正是‘熵减计划’最终阶段必然会经历的阵痛!”
他站起身,环视在场那些面露恐惧和迟疑的同僚,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煽动性:“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想要掌控神的力量,就必须先将其从神坛上拉下来!现在的‘堕神’,不过是被我们剥去了慈悲外壳、显露出原始力量本源的‘素材’!它比沉睡时更强大,也更……‘脆弱’!”
他指向屏幕上那恐怖的能量模型:“它正在畸变,规则不稳,意识混乱!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启动‘最终兵器’——【饕餮之喉】!趁它还未完全适应这扭曲的力量,将其核心权能强行‘收割’!只要我们成功,协会将直接拥有匹敌甚至超越S级的力量!届时,什么代理人,什么旧秩序,都将被我们彻底碾碎!”
“收割”?听到这个词汇,许多高层倒吸一口凉气。这疯子还想继续火上浇油!
“山君!你疯了!”另一派的领袖,一位被称为“墨老”的、须发皆白、穿着古朴长袍的老者厉声反对。他是协会内少数还保持着对民俗力量敬畏之心的元老之一。“那已经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范畴了!那是堕神!是规则本身的畸变体!强行收割?我们用什么去容纳?用什么去控制?‘饕餮之喉’只是一个理论上存在的能量抽取装置,它从未经过S级测试!一旦失败,或者哪怕只是部分失控,引发的连锁反应会彻底毁灭我们所有人!”
墨老痛心疾首地看着山君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激进派:“我们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惊醒了不该惊醒的存在。现在当务之急是止损!是封锁所有消息,将协会隐藏到更深层,然后寻找可能的‘容器’或‘净化’方法,尝试引导或控制这股力量,而不是像赌徒一样把所有筹码押上去,进行一场必输的豪赌!”
“容器?净化?”山君嗤笑一声,充满了不屑,“墨老,你太迂腐了!等我们找到所谓的容器,那堕神早已将环太平洋化为死域,其力量将膨胀到我们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步!至于净化?你以为这是普通的污染吗?这是信仰根源的扭曲!无可挽回!”
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那屏幕上的恐怖存在:“唯有力量!唯有将其吞噬、占有,才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协会践行‘新秩序’理念的唯一途径!风险?做什么没有风险!我们走到今天,不就是踩着无数风险和尸骨上来的吗?!”
两派激烈争吵,唾沫横飞。支持山君的,多是少壮派的实战指挥官和野心勃勃的研究主管,他们渴望力量,信奉绝对的掌控。支持墨老的,则多是负责后勤、情报分析和部分老成持重的元老,他们更看重稳定和生存。
“表决吧!”山君不耐烦地打断了无休止的争论,眼神阴冷地扫过众人,“是启动‘饕餮之喉’,夺取这唾手可得的神力;还是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祈祷那堕神不会找上门,然后把世界的未来交给运气?”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充满威胁的话:“别忘了,在座的诸位,都是‘熵减计划’的参与者和受益者。如果协会倒了,我们谁也别想洗干净。”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匕首,刺中了很多人心中的恐惧。他们早已和协会捆绑得太深。
最终,在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中,表决开始。
结果……激进派以微弱的优势,占据了上风。
“很好!”山君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狰狞而疯狂的笑容,“立刻启动‘饕餮之喉’!坐标锁定——旧金山‘赛博城隍庙’核心区域!让我们……‘收割’神明!”
命令下达,整个协会总部如同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运转起来。无数人员奔走,能量开始向某个隐秘的、巨大的装置汇聚。
墨老颓然坐回椅子上,看着那些被野心和恐惧驱使的同僚,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灰败。他知道,协会正在一条不归路上,加速狂奔。
而此刻,远在石浦镇的陈渡,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东方,怀中的俗神骸骨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悸动。
“协会……他们又要做什么?”他喃喃自语,心中的不祥预感达到了顶点。
协会的抉择,非但没有带来任何缓解,反而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上,又扔进了一根燃烧的火把。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