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冰冷的话语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幸存的五位强者心中激起剧烈波澜。指向混沌核心的那只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在指着一个既定的目标，而非一尊堕化的神明。
短暂的死寂被罗兰团长打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剧痛，沉声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渡：“年轻人，你声称那是核心。依据何在？我们如何确信，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信仰让他坚韧，也让他对超出理解的力量抱有本能的审慎。
雾隐千藏的身影在虚实间微微闪烁，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忍者特有的冷静与多疑：“操控死者与历史的阴影……这等力量，与那污秽之源，本质上有何不同？你，又如何保证，在‘需要力量’之后，不会成为新的威胁？” 他的质疑直指核心，陈渡此刻的状态确实令人不安。
“堡垒”的独眼红光稳定地聚焦在陈渡身上，合成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言简意赅：“风险评估。目标信息共享。胜率分析。” 他需要数据，需要逻辑，需要确保这最后的行动不是毫无意义的自杀。
卡夫拉没有立刻发言，他那布满诡异咒文的脸上，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陈渡眉心那燃烧的孔洞和身后幽暗的阴门，仿佛在解读着某种古老的密码，嘴角甚至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痴迷的弧度。
面对质疑，陈渡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知道，空口无凭的承诺毫无意义。他需要给出足够分量的“情报”，来换取暂时的“信任”。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锁定着远方翻涌的混沌，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那不是祂的本体。”
“核心，是一枚【神格碎片】。源自妈祖，但已深度污染。”
“外面的混沌，是神格被扭曲后逸散的力量表象。”
“之前的‘抹除’攻击，是操控碎片、扭曲其残存神性发动的规则指令。”
“我以自身为代价，短暂干扰了污染与神性本源的连接，证明了其内部存在结构，并非不可触及。”
“常规力量无法净化，甚至难以损伤。唯一的可能，是在其内部，利用规则层面的冲突，或……以超越其当前规则层级的权能，进行‘覆盖’或‘重写’。”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神格碎片！污染核心！规则重写！
这些概念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对“强大邪物”的认知，将这场战斗提升到了他们难以想象的高度。陈渡没有透露俗神骸骨与傩眼的秘密，但他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震撼，也与他展现出的、能够撬动规则缝隙的能力相互印证。
“神格……碎片？”罗兰团长瞳孔骤缩，他信仰圣光，对“神性”有着独特的感知，此刻仔细感应，确实能从那混沌深处捕捉到一丝被极度扭曲、却依旧浩瀚的本质气息，这让他对陈渡的话信了七八分。
雾隐千藏沉默了片刻，他回想起之前攻击如同泥牛入海的感觉，以及那核心处偶尔传来的、与周围暴虐气息截然不同的微弱波动，心中的疑虑稍减。陈渡的解释，符合他的观察。
“堡垒”的独眼快速闪烁，似乎在急速处理这些信息，建立新的模型。“信息可信度提升。目标性质重新定义。常规武力毁灭概率低于0.1%。” 他的结论，间接认可了陈渡的判断。
卡夫拉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规则……重写……嘿嘿……触及根源的力量……” 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对知识的渴望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陈渡所说的，正是他毕生追求而不得的领域！
张九斤适时地补充，声音虚弱却带着学者的严谨：“陈渡所言非虚。根据黄三爷遗留的札记与协会泄露的部分资料对比，民俗序列的终极，确实指向对‘规则’的干涉。协会的‘熵减计划’，其根本目的，恐怕也是为了掌控这种力量。”
柳七也冷冷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的状态支撑不了多久。要么一起赌一把，要么等着被各个击破，化为这混沌的一部分。” 她直接点明了最残酷的现实。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能量乱流在周围嘶吼，阴门中的万祟咆哮不休，混沌的压迫感步步紧逼。所有的疑忌、保留、私心，在这绝对的生存危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罗兰团长第一个做出了决定。他艰难地举起断剑，横于胸前，做了一个简短的祈祷手势，然后看向陈渡，沉声道：“主的战士不惧牺牲，只为荡涤邪恶。若你所言为真，为净化此间污秽，我，圣殿骑士罗兰，愿听从调遣。” 他将信仰与骑士的荣誉，押注在了这次行动上。
雾隐千藏的身影彻底凝实，他深深看了陈渡一眼，简短道：“雾隐流，千藏。目标一致时，可为你之刃。” 这是忍者的承诺，简洁而致命。
“堡垒”的独眼红光定格，合成音响起：“指令确认。最高优先级：生存与核心目标摧毁。临时指挥权限，授予单位：陈渡。” 逻辑做出了选择。
卡夫拉发出低沉的笑声：“窥见规则奥秘的机会……岂能错过。埃及秘法传承者，卡夫拉，加入。” 他的动机或许不纯，但力量是实打实的。
陈渡的目光终于从混沌核心收回，再次扫过眼前这支伤痕累累、来自不同文明、怀着不同心思，却被迫捆绑在同一艘破船上的“联军”。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成为指挥者的得意或激动。
他只是微微颔首，承受了这份沉重无比的临时指挥权。
“第一步，”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集中所有剩余力量，跟随我的指引，撕开外层防御，抵达神格碎片所在。”
“第二步，在我创造机会时，不惜一切，攻击碎片本体，或干扰其与污染源的连接。”
“第三步……”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决绝，让所有人都明白，那将是决定最终生死的时刻。
脆弱的盟约，在毁灭的倒计时中，于焉达成。
指挥权，落在了身合阴门、以身饲虎的陈渡肩上。
反攻的号角，即将在这绝望的深渊中，由人类残存的最后力量，向着堕化的神明，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