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冰释,信任重燃。回到别墅的那个夜晚,两人相拥而眠,仿佛要将分离那段时间的空隙与不安,都在这紧密的依偎中填补殆尽。然而,心灵的创伤愈合需要时间,潜藏的情绪也并非一个拥抱就能完全抚平。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卧室。沈星澜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旧被陆砚深紧紧圈在怀里,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力道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后的、近乎固执的占有。她微微一动,他便立刻惊醒,眼底瞬间掠过一丝紧张,直到看清是她,那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低哑地唤了声:“星澜。”
这下意识的反应,让沈星澜心中泛起细密的酸楚。她知道,这次风波,不仅伤了她,也在陆砚深心里刻下了深刻的烙印。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更加……草木皆兵。
接下来的几天,陆砚深几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公务,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去博物馆接她下班,推掉应酬陪她吃每一顿饭,甚至在她深夜查阅资料时,也坚持在书房陪着她处理自己的工作。他的体贴和陪伴无微不至,但那种过度保护下隐隐透出的控制感,却让沈星澜渐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理解他的后怕,也感激他的用心。但她毕竟是沈星澜,是那个习惯独立、拥有自己事业和节奏的沈星澜。她需要的不是被圈养在绝对安全的笼子里,而是并肩作战的信任与尊重。
矛盾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爆发。
沈星澜接到劳伦斯先生从瑞士打来的越洋电话。劳伦斯先生语气兴奋地表示,他通过一些私人渠道,找到了一位年事已高、但曾与霍华德先生及沈星澜外祖父在几十年前有过数面之缘的旧识。这位老人目前隐居在瑞士一个小镇,似乎保留着一些关于“北极星”早期构想的模糊记忆和可能相关的信物。劳伦斯先生邀请沈星澜尽快前往瑞士,亲自与这位老人见一面。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可能比罗西的笔记更能直接揭示“北极星”的核心秘密!沈星澜激动不已,立刻答应下来,并开始在心里盘算行程。
晚上,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砚深。
“瑞士?”陆砚深正在为她剥虾的手顿住了,眉头立刻蹙起,“什么时候去?去多久?劳伦斯那边安保安排妥当了吗?那位老人的背景查清楚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审视。
沈星澜压下心头那一丝不快,尽量平和地解释:“时间还没完全定,大概下周。劳伦斯先生会安排好接待,至于那位老人,背景应该没问题,是劳伦斯先生辗转找到的……”
“背景‘应该’没问题?”陆砚深打断她,语气变得严肃,“星澜,你忘了意大利的教训了吗?苏晚晴的事情刚刚平息,李泽明的残余势力还未完全肃清,这个时候你独自去国外见一个来历不明的老人,太危险了。不行。”
他最后的“不行”两个字,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沈星澜心头那簇火苗终于被点燃了。她放下筷子,直视着他:“陆砚深,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判断风险的能力,也有处理自己事务的权利。这是关于星辉、关于外祖父和‘北极星’的重要线索,我不能因为‘可能’存在的危险就放弃!”
“我不是在否定你的能力!”陆砚深的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带着焦躁,“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任何‘可能’的风险,我都不想让你去冒!我们可以等,等我处理完手头这几个紧急项目,我陪你去!或者,让劳伦斯想办法把那位老人接到国内来!”
“等?接到国内?”沈星澜觉得有些不可理喻,“那位老人年事已高,行动不便,而且线索具有时效性,怎么能等?劳伦斯先生已经尽力提供了便利,我们怎么能提出这种无理要求?陆砚深,你不能因为你自己不安,就限制我的自由和我的工作!”
“自由?工作?”陆砚深猛地站起身,额角青筋微跳,连日来的担忧、后怕以及她此刻的“不领情”混合在一起,冲垮了他的理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难道在你眼里,那些所谓的线索,比你的安全还重要吗?!”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沈星澜。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颤抖:“陆砚深!你……你竟然这么说?星辉是我外祖父的心血,‘北极星’的秘密关系到几代人的执念,这不仅仅是什么‘所谓的线索’!这是我的责任,我的追求!你明明知道的!”
她也站了起来,与他隔着一张餐桌对峙着,眼眶泛红:“是,我感谢你的保护。但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把我当成易碎品、关在象牙塔里的守护者!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我、支持我、与我并肩面对风雨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只会用‘为你好’的名义,剥夺我选择权的独裁者!”
“独裁者?”陆砚深被她的话刺伤,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沈星澜,是不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分寸?”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战火。
“分寸?什么是分寸?对你唯命是从就是分寸吗?”沈星澜积压了数日的委屈和压力彻底爆发,声音带着哭腔,“陆砚深,我爱的那个陆砚深,是那个会为我准备‘满分手册’,会相信我、支持我独自面对挑战的男人!不是现在这个因为一次意外就变得疑神疑鬼、试图把我禁锢起来的控制狂!”
“控制狂?”陆砚深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他一把抓过桌上的水杯,狠狠摔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餐厅里炸响,如同他们此刻破裂的情绪。
“我他妈是因为爱你!是因为害怕失去你!”他低吼着,眼底是受伤的野兽般的赤红,“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说要分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没有早点把苏晚晴那些苍蝇拍死?!你现在跟我说我需要的是并肩作战的伴侣?好!那你能不能也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体谅一下我差点失去你的恐惧?!”
他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的碎片,声音嘶哑:“沈星澜,是不是非要我像这样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能明白?!”
沈星澜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满地狼藉惊呆了。她看着他痛苦而狰狞的表情,听着他嘶哑的告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争吵声引来了管家和佣人,但看到餐厅里剑拔弩张的场面,都吓得不敢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悲伤的气息。两人隔着满地碎片,红着眼眶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烈的痛苦、不被理解的委屈,以及……深藏却因此刻的争吵而变得模糊的爱意。
这场争吵,无关第三者,无关阴谋,只关乎他们之间因深爱而产生的、最原始也最尖锐的碰撞——保护与自由,恐惧与信任,爱的方式与边界。
前所未有的激烈,也前所未有的,伤及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