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论道台,如悬于九天之上的神只祭坛,俯瞰着下方渺若尘埃的诸界强者。
九座通天彻地的道统碑文,此刻不再是孤立的丰碑,它们彼此呼应,以论道台为中心环绕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远古气息的光环,碑文上流淌的各色神光,正是九界大道亿万年演化的精华所在。
论道仲裁者,一位身披星辰织就长袍,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由规则本身凝聚而成的存在,静立于光环中央。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却能穿透一切屏障,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第一轮——道意争锋。以道为兵,以意为刃,胜者,得‘道源印’,可于一纪之内,调用此界三成气运。”
话音落下,一道雄浑霸道的气息冲天而起。
黑炎君王身披熔岩般的重甲,一步踏上论道台。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玉石台面便会浮现出一圈焦黑的印记,空气中弥漫开硫磺与毁灭的味道。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台下那道平静的身影上,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声如闷雷:“林玄策,滚上来受死!今日,本君王要让诸天万界都看个明白,你们所信奉的那些所谓柔仁、均衡之道,在绝对的毁灭之力面前,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烈火,终将焚尽一切!”
面对这赤裸裸的挑衅,林玄策神色未变,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下一瞬,人已悄然出现在黑炎君王的对面。
他没有释放任何惊天气势,整个人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任凭对方的狂暴气息如何冲刷,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万众瞩目之下,论道仲裁者手臂轻挥:“道争,始!”
“吼!”
黑炎君王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仰天长啸,双臂猛然张开,一滴紫黑色的魔血从其眉心逼出,悬浮于空。
他伸出手指,以血为墨,在身前飞速勾勒出一篇充满了杀戮与毁灭奥义的魔典经文。
“焚天魔典,以我魔血,燃我精魄,引……魔界气运!”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吐出,那滴魔血轰然炸开,化作亿万符文瞬间融入他的体内。
黑炎君王的身躯剧烈膨胀,肌肉虬结,体表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魔纹,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更令人惊骇的是,他头顶上方的天空,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无穷无尽的魔界气运跨越虚空,被强行牵引而来,在他上空凝聚成一轮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太阳!
黑日悬空,魔焰滔天!
整个论道台,乃至周围的虚空,都被这股霸道绝伦的道意笼罩。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压迫,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侵蚀,仿佛要将所有生灵的意志都拖入毁灭的深渊。
台下无数修为稍弱的观战者,只觉得神魂刺痛,心生绝望,仿佛末日已然降临。
黑炎君王狞笑着,享受着这万物臣服于其脚下的快感:“林玄策,看到了吗?这就是我魔界的道!纯粹、极致的毁灭!你的道又是什么?拿出来,让本君看看!”
然而,林玄‘策依旧不动如山。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那轮焚天灭地的黑日只是幻象。
无人知晓,在他的体内,一场更为深刻的变革正在发生。
【“道统融合”模块已自动运转……】
【检测到高强度“毁灭道意”压迫……】
【开始融合“清虚道韵”、“荒古图腾”、“破劫魔心”……】
三股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道意,此刻在他的经脉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汇、碰撞、旋转。
清虚道韵的飘渺灵动,宛如清风;荒古图腾的野性苍茫,重若山岳;破劫魔心的不屈与决绝,锋利如刀。
这三者在他的意志引导下,不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形成了一股不断盘旋上升的螺旋气流,彼此消磨着棱角,又在碰撞中诞生出全新的特质。
外界看来,林玄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
但在他的掌心,一个微小的光点正在迅速成型、壮大。
那光点之中,仿佛包含了万千色彩,青、黄、黑、白、赤……五色流转,最终凝聚成一枚复杂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某种至简至真道理的符文。
“诸天归一诀·初章!”
当这枚五色符文彻底成型的刹那,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从林玄策身上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并不狂暴,也不霸道,但它一出现,那轮不可一世的魔界黑日竟发出一声哀鸣,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环绕在论道台周围的九座道统碑,无论是代表仙道的、佛道的、妖道的,还是魔道的……在这一刻,竟同时发出了“嗡”的一声轻震,碑文上的神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起来,仿佛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共鸣!
“这……这是……”论道仲裁者那万古不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模糊的面容似乎都清晰了一瞬,瞳孔骤然紧缩,死死地盯着林玄策掌心的符文,“这不可能!这不是九界之中的任何一种道……这种气息……是‘道源雏形’?!”
道源!
万道之始,规则之根!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是诸天万界所有道统追溯的最终源头!
“不!不可能!什么狗屁道源雏形!”黑炎君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的道意正在被压制,甚至是被……同化!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这是你逼我的!灭世者大人赐予的力量,就让你来品尝这份堕落的荣耀吧!”
他猛地一拍胸口,一颗漆黑如墨、不断蠕动的种子从他心脏处浮现。
这颗种子散发着扭曲、混乱、污秽的气息,一出现,就让论道台周围的规则开始变得不稳定。
“堕落道种!你敢!”论道仲裁者厉声喝道,他终于无法保持中立,抬手便要镇压。
这道种一旦引爆,就不再是道意之争,而是要污染整个论道台,将所有人的道意都卷入其中,化作一场血腥的祭祀!
然而,就在论道仲裁者出手的一瞬间,一股更加宏大、更加诡异的无形之力凭空出现,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地将他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哈哈哈!仲裁者,你也无能为力!”黑炎君王狂笑,全力催动堕落道种,对准林玄策,“扭曲吧,沉沦吧!将这场神圣的论道,变成一场……血祭狂欢!”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冷的剑鸣响彻云霄,其声虽不高,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与魔音。
一道青色身影如惊鸿般跃上论道台,正是苏青璃!
她甚至没有完全拔剑,腰间的青璃剑仅仅出鞘三寸,一道宛如实质的青色剑域便瞬间展开。
“剑封道统!”
剑域之内,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无数细密的青色剑意化作秩序的锁链,没有攻向黑炎君王本人,而是精准地缠绕向他与那轮魔界黑日、与九座道统碑之间的无形联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黑炎君王与魔界气运的连接被硬生生切断!
那轮黑日失去了源头,开始剧烈晃动,摇摇欲坠。
“你……”黑炎君王又惊又怒。
就是现在!
林玄策眼中精光一闪,他没有丝毫犹豫,掌心的五色符文被他猛然向前一推。
“诸天归一诀,开!”
那枚符文脱手而出,没有攻向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五色光柱,笔直地贯入天穹。
光柱所过之处,虚空法则自行退避,最终,在万丈高空之上,竟以九界道统碑为基点,勾勒出了一扇巨大无朋、古朴沧桑的门户虚影!
这扇门似实似虚,门后仿佛连接着一片混沌,是所有大道的起源之地。
“道统之门!”有人失声惊呼。
就在此时,一个缥缈、空灵,仿佛来自时空尽头之外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识海中响起,那是星渊织梦者的声音。
“道统本源,非天定,乃人立。太初之时,混沌未分,诸天万灵为求存续,立下第一份契约,以守护为名,以生命为誓,此为……守关命契。命契,本为诸天第一道统。”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而林玄策心头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守关命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开启某个秘密的钥匙,是他作为守关人身份的证明。
可他从未想过,这份他与生俱来的契约,其本身……竟然就是诸天万界最初、最古老的“道”?!
“噗!”
连接被斩,道意反噬,黑炎君王狂喷一口魔血,身形萎靡下去,他败了。
但他脸上非但没有绝望,反而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
一道浓郁的黑影突然从他背后浮现,瞬间将他吞噬、附体。
“嘿嘿嘿……林玄策……”一个沙哑、苍老、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声音从黑炎君王口中发出,“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在重演‘他’的轮回罢了!一次又一次,永远也跳不出去!”
话音未落,黑炎君王的身躯如同充气的皮球般急剧膨胀,轰然炸裂!
血肉横飞,但所有的能量都被压缩到了一点——一枚漆黑如玉,却布满裂痕的命契残片!
这枚残片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化作一道黑色流光,以一种无可闪避的姿态,直射林玄策的眉心!
“小心!”苏青璃惊呼,回剑欲挡。
然而,林玄策的反应比她更快。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抵挡,反而抬起了戴着黑戒的左手,主动迎了上去。
在苏青璃惊愕的目光中,那枚黑戒仿佛活了过来,戒面上的黑暗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如同一张无声的嘴,精准地将那枚飞射而来的漆黑残片一口吞下!
【警告:检测到高污染“堕落命契”残片……】
【“道统融合”模块已达临界值……开始强制融合……】
【融合完成!解锁新功能:“命契解析”。】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在林玄策脑海中闪过。
他缓缓放下手,黑戒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论道台上一片狼藉,黑炎君王形神俱灭,只留下一片死寂。
风波暂息,但更大的谜团却笼罩而来。
林玄策没有理会周围投来的或敬畏、或惊疑、或忌惮的目光,也没有去看一脸关切的苏青璃。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那扇正在缓缓消散的“道统之门”虚影,以及那虚影之后深邃无垠的未知。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指间的黑戒,那枚吞噬了残片的戒指,此刻正传来一阵冰凉而又熟悉的感觉。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原来……命契,不只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