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在许都正在不遗余力的推翻百姓对于皇权的畏惧。
而另一边的洛阳此时正一片欢腾的举行登基大典。
曹操在三辞三让之后。
终于还是在各种祥瑞之兆下，决定顺应民心，登基称帝。
洛阳南郊被装点得鎏金溢彩，连空气中都飘着熏香与绸缎的华贵气息。
十二根盘龙柱环绕坛周，柱身鎏金缠枝纹在冬日暖阳下泛着冷光。
柱顶铜铸龙首口衔明珠，垂下的五彩流苏随风轻摆，将这方临时搭建的祭天场地衬得比皇宫还要肃穆。
坛下分三层站满文武百官，青色朝服与紫色绶带层层叠叠。
曹操身着特制的玄色衮龙袍，十二章纹在衣摆处蜿蜒。
日、月、星辰映着天光，山、龙、华虫绣得栩栩如生。
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的纹样沿着衣襟铺开，每一针都透着工匠耗尽心血的精致。
他头戴前后垂十二旒的冕冠，玉珠串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吉时将至，礼官高唱 “迎帝升坛”，声音穿透层层人群，落在圜丘顶端。
曹操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踩得沉稳，却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微微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自己还是洛阳北部尉，手持五色棒严惩权贵时的意气风发。
如今同样是在洛阳，只是物是人非，他将要在此地问鼎天下至高。
坛中央的祭桌上，牛、羊、豕三牲摆放整齐。
青铜礼器里盛满酒醴，青烟从三足鼎中袅袅升起，缠绕着写满祭文的玉帛。
礼官展开祭文，声音抑扬顿挫。
“魏王曹操，敢昭告于皇天后土…… 汉室倾颓，天下大乱，操承天应命，扫逆除凶，今顺民心，登大位，国号大魏，改元黄初……”
曹操此刻的心情很烦躁。
就在登基大典前一天，他收到杨浩在许都所作所为的消息。
结结实实的把他给恶心了一把。
他还想着大汉亡，大魏立，来一个无缝衔接，说明自己是中华正统。
可是杨浩不仅没杀刘协，还弄了一个公审大会。
把历代大汉皇帝的那点破事拿出来细数一遍。
这种事情，不公开出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是一旦说出来，那就大到没边了。
自然引起了无数民怨。
这让他还怎么承接大汉，怎么说自己是中华正统。
这把曹操搞得很是恼火，下不来台。
登基大典在即，再想变也来不及了，曹操只能捏着鼻子把这坨给咽下去。
另外朝中还是有一些人心系大汉，他能感觉到这些人隐约当中已经在内部形成了一股势力。
他最初是不忍心对这些跟着自己多年的老臣下手，只要他们像荀彧一样。
自请一个闲职，在他的眼线之下，每天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对他不造成威胁，不乱说话。
曹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是可以容忍的。
可是有的人偏偏不识相，例如崔琰。
当初自己升为魏王时，这老小子就有点阴阳怪气。
那时候忙着对付杨浩，没时间收拾他。
现在登基称帝，崔琰这个刚正不阿的老毛病又犯了。
竟然四处联络朝臣，要向曹操上书谏言阻止他称帝。
崔琰脑子轴，其他人的脑子可不轴。
曹操称帝牵动着多少人的利益，这时候去阻止，不是在找死。
曹操原本就想料理他的，正好他自己又撞上来了。
正好借他人头一用。
曹操斜睨了一眼摆在三牲人头之下的崔琰人头。
轻轻的哼了一声。
礼官终于是念完。
曹操伸手接过玉帛，将玉帛投入鼎中，看着火焰吞噬那些华丽的文字，青烟升腾得更高，仿佛真的是在向上天请示。
礼官继续唱礼，百官跪拜高呼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操站在祭天台上，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冕冠上的玉珠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再从身为帝王的曹操眼里，看到除了威严以外的第二种情绪。
他抬手示意百官平身，声音透过礼器的共鸣传遍全场。
“朕登大位，必轻徭薄赋，安抚百姓，剿灭杨浩，扫平孙刘，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看向坛下跪着的黑压压一片人，有文臣武将，有世家大族，曹操从他们的眼里看到喜悦，看到敬畏，看到了兴奋。
而继续往下看去，人数最多的百姓，他们眼里只有麻木和服从。
他们只知道畏惧，害怕的跪在这里。
其他的一切似乎和他们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不管是大汉还是大魏，似乎都和他们无关。
曹操看着跪在坛下泾渭分明的两群人。
是继续维持千百的规则，诸侯世家继续奴役百姓，还是百姓推翻这群人，从此翻身做主？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是这天下最强的诸侯，不对，自今天起，他是最强的帝王。
如今的他要灭掉孙刘，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面对杨浩，他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是若是连他也败了，就说明这天下，再也无人是人民军的对手。
那么能够击败人民军的只有……
大典进行到受玺绶环节时，内侍捧着用金丝楠木托盘盛放的传国玉玺上前，玉玺上的螭虎纽泛着温润的光泽。
曹操深吸一口气，终于握住了玉玺。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他忽然想起年轻时的志向。
那时他想做治世之能臣，如今却成了谋朝篡位的天子。
他抬头望向天空太阳惨白无力，像一块蒙尘的玉璧，映得坛上的鎏金盘龙柱，都透着几分冷意。
大典结束后，曹操乘坐玉辇返回皇宫，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却没有预想中的欢呼，只有一片沉默的注视。
有人悄悄躲在门后，透过门缝偷看那辆华丽的玉辇。
有人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农具，仿佛眼前的盛典与自己无关。
曹操掀开车帘，看到一个孩童拉着母亲的衣角，指着玉辇问。
“娘，那就是新皇帝吗？他会让我们吃饱饭吗？”
母亲慌忙捂住孩子的嘴，拉着他躲进巷子里，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曹操放下车帘，靠在辇壁上，闭上眼睛。
这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中，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