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沅猛地睁开眼,睫毛轻颤如蝶翼,视线第一时间锚定在头顶的木梁上。老旧木梁浸透着岁月肌理,温润棕褐色泽中,每一道纹路都似被时光细笔描摹,清晰可数出年轮痕迹。清晨霞光穿破天际,将木梁染成朦胧浅金,为沉淀的岁月镀上细碎光晕。
阳光循着窗帘缝隙悄然钻透,织就几缕纤细光带,斜斜倚在被子上。光带中浮动的细小尘埃,如被唤醒的星子轻轻舞动,落在素色被面,化作撒开的金箔,随窗外溜进的微风悠悠晃动,漾起细碎光影涟漪。
她怔怔凝望许久,眼底迷茫渐渐褪去,意识如潮水缓缓回笼。侧头望去,床边仅坐着禹珩一人,馨月静立在不远处窗边,晨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昨夜耀眼的红衣、金光闪闪的金箍棒,早已消失无踪。
清沅内心:昨夜的喧嚣热闹,难道只是一场幻梦?可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灵力气息,又提醒着我那并非幻觉。
“禹珩哥哥,你们……也要离开了吗?”她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薄被顺势滑落少许,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肩头,肌肤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瓷光。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晨露浸润的棉絮,轻轻搔在人心上。眼底藏着不加掩饰的不舍,水光几乎要溢出来,小手不自觉攥紧身下锦被,指节微微泛白。
清沅内心:不要走好不好?可我不能这么说,他们有自己的使命,我不能拖累他们。
禹珩坐在床边,身姿挺拔如青竹,周身萦绕着温润却疏离的气息,像冬日晒过太阳的玉石,看着温暖,触之却有淡淡凉意。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如对待易碎珍宝,却又带着克制的距离感。“清沅乖,禹珩哥哥会常来看你。”声音低沉温润,像山间清泉流过青石,“四眼会留下来陪你,它会一直保护你。”
禹珩内心:有些承诺太重,牵扯天庭风波与九海安危,我不敢轻易许诺;有些亲近太烈,怕惊扰她凡间安稳,打乱历劫轨迹,那样的后果,我承担不起。只能将守护的责任交给四眼,让它替我陪伴在她身边。
馨月站在门口,红色长发如瀑布松散披在肩头,发梢轻垂胸前,衬得她白皙脸色愈发剔透,如上好羊脂玉。她望着清沅,眼神复杂,有牵挂,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清沅,等天庭的风头过了,我就来看你。”声音轻轻柔柔,像海边拂过的微风,“我给你带东海最甜的蜜桃精,还有珊瑚丛里长的七彩浆果,那味道,比你最爱吃的桃子还要甜上十倍呢。”
馨月内心:对不起,清沅,这次不能陪在你身边。等风波平息,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带你去看遍东海的风景。
清沅看着他们,嘴唇微抿,沉默几秒后忽然浅浅一笑。那笑容淡淡的,落在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像初绽的栀子花瓣,带着超越年龄的克制与通透,竟像极了当年在东海独当一面的阿贝尔水灵。
清沅内心:禹珩哥哥说过,龙族向来坚韧,从不轻易示弱;馨月姐姐也讲过,真正的情谊,从不是朝夕相伴的黏腻,而是彼此牵挂、各自安好的默契。我不能让他们担心。
“禹珩哥哥、馨月姐姐,再见。”她的声音依旧软软的,却没有一丝挽留,也没有掉眼泪,眼底的不舍被悄悄压在深处,化作一抹淡淡的坚定。
禹珩看着她眼底的懂事与隐忍,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连呼吸都带着滞涩。他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轻轻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如松,踏出房门的瞬间微微一顿,周身寒气悄然淡了几分。
禹珩内心:清沅,委屈你了。等我处理好天庭的事,一定立刻回来陪你。那细微的停顿里,藏着他不易察觉的不舍与眷恋。
馨月深深看了清沅一眼,牵挂几乎要溢出来,快步跟上禹珩的脚步,鬓边银饰轻轻晃动,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像是无声的告别,也像是在安抚屋内的小人儿。
馨月内心:清沅,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像一个温柔的叹息,将屋内与屋外彻底隔绝。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清沅坐在床上,还有趴在床脚的四眼。黄白相间的小狗察觉到主人的失落,轻轻蹭了蹭她的裤腿,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湿漉漉的鼻头蹭着她的手心,传递着温热的触感。
“四眼,他们走了。”林清沅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四眼像是听懂了,蹭得更用力些,喉咙里发出“呜呜”声,用脑袋轻轻拱着她的手,仿佛在说:别怕,我陪着你。
林清沅重新躺下,蒙在被子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灼热的触感几乎要灼伤眼眶,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清沅内心:禹珩哥哥说过,龙族的眼泪蕴含精纯灵力,落在凡间极易引来妖邪,也可能被天庭察觉气息。我不能哭,不能让禹珩哥哥分心,更不能给小院招来祸患。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的空气渐渐闷热,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眼底湿意已然褪去,只剩一丝淡淡的怅然,像被风吹过的湖面,留下浅浅涟漪。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冰凉触感从脚心蔓延至全身,让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
清沅内心: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渐渐澄澈。我要好好生活,不能让他们担心。
洗漱间的窗户敞开着,晨光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未散的倦意,却依旧眉眼清澈,像被晨露滋润的栀子花。她挤了一点栀子花香的牙膏,清甜香气瞬间弥漫,认真刷牙时泡沫沾满嘴角,像抹了一层甜甜的奶油,添了几分娇憨。用温热的水洗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走残留的疲惫与怅然。她找出木梳,将长发仔细梳顺,扎成高高的马尾,发梢轻晃,添了几分活泼朝气。
清沅内心:把所有不舍与失落都藏在这利落的发型里,重新出发。
打开衣柜,她取出最喜欢的鹅黄色小裙子,裙摆上绣着小小的白色栀子花纹,针脚细密工整,是妈妈亲手缝制的。领口滚着一圈淡粉色蕾丝,柔软亲肤,带着家的温暖。她轻轻穿上裙子,拉平裙摆,镜子里的女孩瞬间鲜活起来,像一朵迎着阳光绽放的小黄花,明媚而坚韧,眼底光芒渐渐明亮。
“这样就好了。”林清沅对着镜子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她弯腰抱起床脚的四眼,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指尖划过柔软蓬松的毛发:“四眼,我们出去晒太阳吧,今天的阳光很好呢。”
推开门,温暖的阳光瞬间涌进来,像一双温柔的手臂紧紧包裹住她。阳光是金色的,温柔如薄纱,落在她的发顶、肩膀上,带着淡淡的暖意,驱散了残留的微凉。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的像霞,红的像火,白的像雪,一朵朵娇艳欲滴,花瓣上沾着晶莹晨露,在阳光下泛着璀璨光芒,像撒了一把碎钻。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石凳被阳光晒得温热,空地上的光斑跳跃着,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围着月季花丛打转嬉戏。
林清沅抱着四眼,慢慢走到院子中央的石凳旁坐下。四眼乖乖趴在她的腿上,耷拉着耳朵闭上眼睛享受阳光,尾巴偶尔轻轻扫过她的裙摆。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澄澈如蓝宝石,飘着几朵白云,像般柔软,被风一吹缓缓移动,变幻出各种形状。
清沅内心:我不知道禹珩哥哥和馨月姐姐何时会回来,也不知道哪吒和大圣下次出现是在何时,更不清楚天庭的风波何时才能平息。但我知道,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
她轻轻抚摸着四眼的毛发,继续想着:禹珩哥哥的克制守护,带着帝王的权衡与温柔;馨月姐姐的温柔牵挂,藏着真诚的歉意与弥补;哪吒和大圣的热血陪伴,有着少年的热烈与纯粹;还有四眼不离不弃的陪伴,带着动物的忠诚与温暖。而我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按时吃饭、认真读书,不让他们担心,不让自己成为负担。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里有不舍与牵挂,却更多的是坚强与从容。
清沅内心:就像院子里的月季,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只要阳光还在,就会努力绽放;就像我,无论面对怎样的离别与未知,只要心中有牵挂与守护,就会勇敢走下去,不辜负每一个守护我的人。
四眼蹭了蹭她的手心,带来温热的触感。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眼底满是温柔,指尖轻轻梳理着它的毛发。
清沅内心:未来或许还有许多未知,或许还会遇到危险与疼痛,但此刻,阳光正好,花香弥漫,身边有忠诚的守护,这就足够了。那些离别与牵挂,都化作了心底最柔软的力量,支撑着我,在凡间的岁月里,安静而勇敢地成长。
院墙外的李子树枝繁叶茂,浓密绿荫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将一道清癯的身影巧妙藏在其中。赤脚大仙光着的双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脚踝沾染的草叶晨露早已被阳光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痕迹。粗布道袍的衣角被风轻轻吹动,与李子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温柔的乐曲。不远处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清晰落入他的眼底、刻进他的心里。
赤脚大仙内心:我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从禹珩和馨月离去时清沅眼底的隐忍与失落,到她蒙在被子里无声的难过,再到她梳起马尾、换上黄裙,迎着阳光走出房门时的坚强与从容。我像个最虔诚的旁观者,不敢靠近,怕惊扰这份易碎的平静;却又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瞬间,只想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
这些日子,他的脑海里反复纠缠着三个身影——威严冷漠、身负重任的禹珩;鲜活温暖、坚韧懂事的林清沅;还有记忆深处、扎着羊角辫、软糯喊着“阿哥”的阿贝尔水灵。他看着院子里抱着小狗、沐浴在阳光中的清沅,鹅黄色裙摆衬得她像一株向阳而生的栀子,眉眼间虽有未散的怅然,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赤脚大仙内心: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泛着柔和金光,她微微眯眼时嘴角的浅笑,竟与记忆中阿贝尔躲在珊瑚丛里偷吃东西的模样如出一辙。
四眼在她怀里蹭了蹭,她低头抚摸小狗的动作温柔至极,眼神里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像春日融化的冰雪。那份安宁与鲜活,让赤脚大仙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又暖又酸。
赤脚大仙内心:暖的是我的妹妹还好好活着,在人间过着安稳生活;酸的是这份安稳里,没有我的参与,我只能像个外人,躲在暗处远远观望。
他又一次想起禹珩在禹渊龙宫时的眼神,那抹毫不掩饰的鄙视与不屑,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他心头,时时提醒着他“残魂”的身份。
赤脚大仙内心:禹珩是九海龙王最骄傲的儿子,是人皇,是完整的、荣耀加身的真神;而我,只是对方为证道人皇、割裂凡尘羁绊时逸散的一缕神魂,是被刻意摒弃的“散漫”与“无用”,是不配沾染龙族荣光的残次品。
他曾无数次陷入自卑的泥沼,觉得自己连站在禹珩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更不配肖想阿贝尔的亲情。
赤脚大仙内心:禹珩能给阿贝尔光明正大的守护,能以阿哥的名义站在她身边;而我,只能像现在这样,躲在暗处,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
可看着院子里那个强装坚强的小小身影,他心底的不甘忽然像潮水般冒了出来。
赤脚大仙内心:凭什么禹珩是完整的本体,就理所当然拥有守护阿贝尔的资格?那些温暖的记忆,不是禹珩的,是我这个“残魂”独有的,是刻在神魂深处的珍贵宝藏!
他想起当年在龙宫,是他陪着阿贝尔躲过父王的责罚——她总爱用水灵之力在大殿制造小水花,父王发怒时,是他悄悄把她藏在珊瑚丛里,用自己微弱的灵力烘干地面,替她掩饰痕迹。“阿哥,父王会不会生气呀?”小小的阿贝尔躲在珊瑚丛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害怕。“别怕,有阿哥在,父王不会发现的。”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
赤脚大仙内心:是我走遍四海八荒,为她寻来最甜的海底蜜,偷偷藏在她的枕头下,看着她睡醒后发现蜜糖时惊喜的笑脸;是我牵着她的手,看遍壬水之源的潮汐,听她叽叽喳喳说着长大后要去人间看桃花、看炊烟。我答应过她,等她长大了,就带她去人间看遍风景!
思绪翻涌间,壬水之源的灵力在他脑海中缓缓流转,像一股温暖的溪流,滋养着他逐渐复苏的记忆。一段被尘封的真相渐渐清晰——阿贝尔与生俱来的水灵之力,是三界唯一的水之源,是维系四海八荒水系平衡的核心,也因此成为天庭觊觎的目标。为了躲避天庭的算计与追捕,阿贝尔的真身不得不沉入九海水域最深的海底,陷入沉睡。而林清沅,并非阿贝尔的完整神魂,只是当年真身沉睡时逸散的一缕水之源残魂,落入凡间历劫,只为积攒功德,日后能与真身相融,彻底苏醒。
赤脚大仙内心: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我们都是“残缺”的,都是被命运剥离了本体的存在,都经历过孤独的游荡——她在凡间历劫,独自面对陌生世界;我在三界漂泊,体会无根无依的孤寂。
禹珩是完整的龙子、人皇,他与阿贝尔的真身或许血脉相连,可他早已被皇权与道心磨去了太多纯粹的牵挂,他的守护带着权衡与克制。而他和林清沅,都是从“完整”中分离出来的“碎片”,都带着未被世俗沾染的本真,都懂孤独的滋味,都能体会彼此心中的苦楚。
赤脚大仙内心: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这份亲近,无关身份地位,只源于那份同样的“不完整”带来的深刻共鸣,源于神魂本源的紧密羁绊。就像两片破碎的拼图,唯有彼此才能完美契合;就像两滴同源的水珠,无论相隔多远,终究会汇聚相融。
他不再纠结于自己是残魂的身份,不再羡慕禹珩的荣耀与地位。恰恰是这份“残缺”,让他更能体会林清沅的孤独与脆弱,更能给予她最需要的、贴近人心的陪伴与温暖。
赤脚大仙内心:禹珩的守护是高高在上的、带着距离的;而我的守护,可以是贴近的、纯粹的,是同病相怜的陪伴,是无需言说的懂得。
他想起林清沅昨夜头痛欲裂的模样,蜷缩在礁石上,疼得浑身发颤;想起她在梦中与哪吒嬉戏的笑颜;想起她此刻迎着阳光强装从容的坚强。这些画面交织重叠,让他愈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赤脚大仙内心:阿贝尔的真身还在九海深处沉睡,需要人默默守护;林清沅这缕残魂在凡间历劫,同样需要人细心庇佑。禹珩分身乏术,根本无法给予妹妹毫无保留的陪伴。而我,无牵无挂,随性自在,没有身份的束缚,正好可以填补这份空缺,成为妹妹最坚实的后盾。
他握紧了腰间的朱红葫芦,葫芦壁传来温润的触感,里面不仅有他珍藏多年的米酒,更有他为林清沅精心炼制的护魂丹药。
赤脚大仙内心:我可以暗中清理觊觎水灵之力的小妖小怪,为她扫清凡间障碍;可以时常炼制滋养神魂的灵药,悄悄放在她的院门口;还可以等到合适的时机,引导林清沅的残魂与九海深处的真身相呼应,助她早日完整苏醒。
这些念头逐渐清晰明朗,之前的迷茫与自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底气。
赤脚大仙内心:我不再想加入禹珩的行列,也不再想与禹珩纠缠。禹珩有他的道,我有我的路,而我的路,就是守护好我唯一的妹妹。
阳光透过李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斑驳陆离。他看着院子里那个抱着小狗、沐浴在阳光中的小小身影,眼底满是温柔与宠溺,还有一丝坚定与决绝。
赤脚大仙内心:我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出现,要继续默默守护,但这份守护,不再是带着自卑的退缩,而是带着底气的坚守;不再是远远观望的牵挂,而是步步为营的庇佑。
他缓缓转身,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粗布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洒脱与坚定,像一位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朱红葫芦轻轻晃动,承载着他对妹妹沉甸甸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