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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阅书 >  澪囬燚 >   第42章 木檐芳序

春日的余温漫进初夏时,风里已带了几分燥热,爷爷手上的伤口却全然愈合了。那道曾被冰封诀护住的指腹疤痕,褪去了狰狞的暗红,化作一道浅浅的银纹,像被月光吻过的痕迹,悄悄藏在指节褶皱里,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清沅总爱牵着爷爷的手,指尖轻轻摩挲那道银纹,冰凉的触感里裹着温暖的记忆,让她想起那个惊险却又齐心的春日。

清沅内心:爷爷的伤口终于好了,这道银纹像个小印记,提醒着我那天的危险,也提醒着我,我能保护爷爷了。

爸爸终究是被那场意外惊悸了心,没再固执地坚持重修。他那天看着爷爷包扎好的手,眼眶通红,当晚就托人寻了上好的柏木,木料运到院子时,还带着山林里松脂的清香,沁人心脾。“这房必须重建,结实的木料才护得住人。”爸爸对着木匠师傅说着,语气坚定,眼里没了往日的执拗,只剩后怕与决绝。

爸爸内心:还好老头子没事,要是真出了意外,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钱再省,也不能省在安全上,给家人一个结实的家,比什么都重要。

木匠师傅是镇上有名的巧手,带着徒弟们忙活了月余,三间崭新的木屋便在原厢房的位置拔地而起。柏木经匠人打磨雕琢,落成时泛着温润的浅棕光泽,摸上去光滑细腻,没有半点毛刺。木屋恰好三间,对应着三扇雕花木门,门楣上的花纹各有不同——左门是缠枝石竹,藤蔓缠绕着花苞,灵动秀气;中门是向阳花盘,花瓣舒展,透着暖意;右门是翩跹虞美人,裙摆似的花瓣微微上扬,娇俏动人。后来栽种的花束与门楣花纹遥遥相应,成了院子里最惹眼的景致。

清沅内心:新房子真好看!比我想象中还要美,爷爷以后做风筝、扎彩灯,再也不用在破厢房里受委屈了。

建屋的那些日子,姥姥忙前忙后,比谁都上心。她从自家菜园里挖来石竹苗,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又托人从城里买了向日葵、虞美人的花籽,连夜里飘香的夜来香,都是姥爷特意骑了半小时自行车,去城郊花农那里挑的老根。栽种时,姥姥拉着清沅的小手,蹲在木门两侧的土埂上,手里握着小锄头刨坑,动作娴熟又轻柔:“石竹要种得密些,开花时像撒了一把碎锦,热热闹闹的;向日葵得栽在向阳的地方,它性子烈,跟着太阳转,开花也亮堂;虞美人娇贵,要离风口远些,不然薄花瓣容易被吹破,就不好看了;夜来香嘛,得种在西墙根,傍晚才开,香气能飘到屋里来,伴着睡觉都香。”

清沅学得认真,小手捧着娇嫩的花苗,小心翼翼地放进土坑,生怕碰断了细弱的茎秆,再用松软的泥土轻轻压实,动作模仿着姥姥的样子,一丝不苟。“姥姥,这样对吗?”她抬起头,鼻尖沾了点泥土,眼里满是期待。

姥姥笑着点头,伸手擦掉她鼻尖的泥点:“对喽,我们清沅学得真快,以后这些花就交给你打理啦,要记得常浇水,别让它们渴着。”

“我会的!”清沅用力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些花照顾好,让它们开得旺旺的,不辜负姥姥的心意。

清沅内心:这些花苗好脆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它们,等它们开花,木屋前就会像花园一样美了。

奶奶也来帮忙,提着一个青花瓷水壶,给刚栽下的花苗浇水。水珠落在嫩绿的叶片上,折射着细碎的天光,像撒了一把碎钻,顺着叶脉缓缓滑落,渗进泥土里。“慢点浇,别冲倒了苗儿。”奶奶一边浇一边叮嘱,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爷爷就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刚编了一半的风筝骨架,看着她们忙碌,指尖偶尔摩挲着指腹的银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老婆子,歇会儿吧,别累着。”爷爷对着姥姥喊,语气里满是疼惜。

姥姥直起身,捶了捶腰:“不累,看着新房子、新花儿,心里高兴着呢。”

爸爸则在一旁给木匠师傅打下手,递工具、扶木料,时不时抬头看向木屋的轮廓,眉头舒展,嘴角也挂着笑意。“师傅,这门楣的花纹真好看,辛苦您了。”爸爸递过一杯凉茶,语气诚恳。

木匠师傅接过茶喝了一口:“你这木料好,我也愿意多花点心思,放心吧,这房子结实着呢,能住几十年。”

清沅内心:大家都好开心,这样热热闹闹的日子,真好。

盛夏一到,木屋前的花便顺着时序次第绽放了。石竹开得最早,粉白、淡紫、绯红的小花挤在一起,像一串串玲珑的璎珞,铺满了左门两侧,风一吹,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向日葵追着阳光拔节生长,粗壮的茎秆顶着金灿灿的花盘,像一个个小太阳,把中门映照得暖意融融,远远望去,满眼都是明亮的黄;虞美人不甘示弱,薄如蝉翼的花瓣染着胭脂色、雪白色,风一吹便轻轻摇曳,宛如起舞的仙子,姿态曼妙;待到暮色四合,夜来香便悄悄舒展花瓣,浓郁却不腻人的香气漫出来,缠绕着木屋檐角,连晚风都带着甜润,引得萤火虫在花丛间飞舞,像撒了一把星星。

清沅内心:花儿都开了!和姥姥说的一样美,石竹像碎锦,向日葵像小太阳,虞美人像仙子,夜来香的香气真好闻。

高高矮矮的花枝错落有致,织成一片斑斓的花帘,不仅让路过的邻里频频驻足赞叹,“老林家这房子盖得好看,花儿也养得好!”“这花品种真多,开得真旺!”更引来了不少同龄的孩子。起初是隔壁巷的阿棠,梳着两条小辫子,被向日葵的花盘吸引,怯生生地站在花篱外张望,小手攥着衣角,不敢进来。

清沅看见了,热情地招手:“阿棠,快进来呀,向日葵的花盘可大了,我们可以剥瓜子吃。”

阿棠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进来,声音软软的:“林清沅,你的花真好看,我能摸摸吗?”

“当然可以,你轻轻摸,虞美人的花瓣很软。”清沅拉着阿棠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虞美人的花瓣。

后来又有前街的明宇、后院的婉儿,都成了木屋前的常客。孩子们把这片花田和木屋当作秘密基地,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欢笑声。

清晨,他们会踩着朝露来寻成熟的向日葵籽,明宇力气大,踮着脚摘下花盘,大家围在一起,剥开硬壳,清甜的果仁在舌尖散开,“真甜!比小卖部买的还好吃!”明宇一边嚼一边说,嘴角沾着瓜子壳。

“那是当然,这是我们自己种的向日葵呀。”清沅骄傲地说,心里满是成就感。

清沅内心:自己种的向日葵结的籽就是甜,大家一起分享,更甜了。

午后,日头正烈,他们便躲在夜来香的浓荫下,分享各自带来的点心——清沅的奶奶做的桂花糕,软糯香甜,带着桂花的清香;阿棠带的芝麻糖,甜滋滋、脆生生;明宇揣的脆花生,咸香可口;婉儿藏的蜜饯梅,酸甜开胃。点心摆在一起,像盛着一碟初夏的甜,大家你一块我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清沅,你家的木屋真好看,我们能在里面捉迷藏吗?”婉儿眨着大眼睛问。

“当然可以,不过要小心,别碰坏了爷爷的工具。”清沅带着大家走进木屋,里面宽敞明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上,映出花影。

傍晚时分,阳光柔和下来,他们就围着木屋捉迷藏。向日葵花丛是最好的藏身之处,高大的花秆和宽大的叶片能遮住小小的身影;虞美人的花影里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谁也不敢大声喘气;连木屋的门板后,都藏着数不尽的惊喜。“我找到你啦!明宇,你躲在石竹花丛里,我一眼就看见了!”清沅欢呼着,拉住明宇的衣角。

明宇懊恼地挠挠头:“哎呀,下次我要躲得更隐蔽点!”

清沅内心:和朋友们一起玩真开心,以前都是一个人,现在有这么多人陪着,真好。

有时玩累了,孩子们就坐在木屋前的青石板上,听爷爷讲故事。爷爷坐在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指尖偶尔摩挲着指腹的银纹,声音温和,像晚风拂过花丛。“以前啊,山里有好多会说话的小鸟,它们会给迷路的人指路;还有会发光的小花,夜里能照亮山路……”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眼睛亮晶晶的,阿棠靠在清沅肩上,小声问:“爷爷说的是真的吗?世界上真的有会发光的小花?”

“当然是真的,爷爷不会骗我们的。”清沅坚定地说,她一直相信爷爷的话。

清沅总是听得最入神,她会靠在爷爷的肩头,指尖轻轻触碰爷爷指腹的银纹,心里暖暖的。爷爷的声音、花香、晚风,交织在一起,成了最温柔的催眠曲。

清沅内心:爷爷的故事真好听,要是能见到会发光的小花就好了。爷爷的手虽然有了疤痕,但还是那么温暖。

只是,每当看到爷爷那双曾扎过彩灯、做过风筝、剪过红纸的手,清沅就会想起那个春日里的约定。那时爷爷刚从厢房被她拉出来,伤口还在流血,却笑着答应她:“等爷爷伤好了,给你做一个最大最漂亮的大转灯,上面糊上彩纸,画满你喜欢的花,晚上点上灯,能转着圈儿亮,比镇上卖的还好看。”

清沅内心:爷爷说要给我做大转灯,画满我喜欢的花,晚上亮起来一定很美,我每天都在等。

如今夏天都快过完了,木屋前的花都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爷爷却始终没提做转灯的事。清沅有时会忍不住试探着问:“爷爷,你什么时候给我做大转灯呀?现在花儿开得正好,我们可以摘花瓣做装饰。”

爷爷闻言,眼神会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的银纹蹭过她的额头,凉丝丝的:“等过些日子,等过些日子就做,爷爷还在琢磨怎么做得更漂亮。”

清沅看着爷爷眼底的犹豫,心里掠过一丝小小的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等爷爷。”

清沅内心:爷爷是不是忘了?还是不想做了?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等。

直到有一次,她看见爷爷坐在木屋前,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纸,想剪一朵牡丹花。可剪刀在他手里却不如从前灵活了,指尖用力时,指腹的银纹会微微泛白,剪出来的花瓣边缘有些歪斜,没了往日的精巧。爷爷看着剪坏的红纸,轻轻叹了口气,把剪刀放在一旁,拿起一片向日葵花瓣,慢慢摩挲着。

清沅心里猛地一沉,忽然就懂了。她想起爷爷刚愈合伤口时,曾试着扎一个小风筝骨架,可竹篾在指尖总不听话,缠绕的丝线也松松散散;她也看见过爷爷在灯下摩挲着木料,眉头微蹙,似乎在琢磨转灯的转轴,可最终还是放下了工具。那道伤虽然愈合了,却悄悄带走了指尖的几分灵活,而大转灯要糊纸、要扎架、要安转轴,最是精细的活计,爷爷是怕做出来的转灯,不如答应她的那般好,怕让她失望。

清沅内心:原来爷爷不是不想做,是手指不如从前灵活了。他一定很自责吧,不想让我看到不完美的转灯。爷爷真好,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我。

心里虽有几分小小的失落,可清沅没再追问。她知道,爷爷的承诺从未忘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藏在心底。就像这排结实的木屋,是爷爷对家人平安的期盼;就像门前绚烂的花,是爷爷对生活的热爱;就像爷爷看着她时眼里的暖意,都是爷爷对她最深沉的疼惜。

傍晚的风掠过木屋檐角,带来阵阵夜来香的香气,愈发浓郁。清沅和朋友们坐在花田里,分享着最后一块桂花糕,糕体软糯,桂花的香气在嘴里散开,甜而不腻。“清沅,明天我们还来玩好不好?”阿棠拉着她的手问,眼里满是不舍。

“好呀,明天我们可以去木屋后面的空地上放风筝。”清沅笑着点头。

爷爷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片刚摘的虞美人花瓣,轻轻摩挲着,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爸爸和姥爷在院子里下棋,“将军!”爸爸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姥爷则皱着眉,琢磨着怎么解围。姥姥和奶奶坐在一旁择菜,姥姥一边择一边说:“今晚做个清炒时蔬,再炖个鸡汤,孩子们玩了一天,得补补。”

“好,我去杀鸡,保证炖得软烂。”奶奶站起身,往鸡舍走去。

晚风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和孩子们的笑声,还有夜来香的甜润,构成了一幅最温暖的人间烟火图。

清沅抬头看向那三间雕花木门,木门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门前的花影摇摇曳曳,像一幅流动的画。她想,或许大转灯晚一点做也没关系,或许永远不做也没关系。只要爷爷平安健康,只要家人都在身边,只要这片屋檐下的时光依旧温暖,只要这些花开不败,只要身边的朋友还能一起欢笑,这样就很好了。

清沅内心:幸福不一定是拥有想要的一切,而是身边的人都平安,日子安稳,有花有笑,这样就足够了。

月光悄悄爬上木檐,像一层薄薄的银纱,洒在花田上,给花瓣镀上一层银辉。清沅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虞美人花瓣,花瓣柔软,带着夜露的清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轻轻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花香,耳边是家人的闲聊声和朋友们的笑声,心里一片澄澈安宁。

她知道,这个夏天,这片屋檐下的芬芳与欢笑,会像爷爷指尖的银纹一样,深深印在她的心里,成为最珍贵的记忆。在往后的岁月里,无论遇到什么,只要想起这木檐下的花、家人的爱、朋友的陪伴,就会觉得温暖如初,有勇气继续前行。

风又吹过,花影摇曳,木檐下的灯光渐渐亮起,温柔地照亮了庭院,也照亮了清沅眼底的笑意。这个初夏,因为有了崭新的木屋、绚烂的花、温暖的家人和真挚的朋友,变得格外美好,也让“林清沅”这个名字,在岁月里,愈发温润,愈发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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