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终是没待到过年又回了宫。
寒冬腊月,若非事出有因,宜修决计不愿冒着大雪把儿子送回咸福宫,实在是意料之外——
她竟又有了身孕。
恰好是在与三福晋、五福晋几人小聚时发现的,一碗热乎乎的八旗羊汤下肚,引来两声干呕。
三福晋和她都犯恶心,二人都开怀过,见这样哪还不明白?得儿,聚会又得提前散。
五福晋、七福晋和十月中旬刚嫁入皇家的十福晋,盯着两人肚子泛星星眼,羡慕几乎要化为实质。
八福晋、九福晋内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羡慕有、嫉妒有,还有无法诉之于口的怨恨、悲戚……
万千情绪最后化为八福晋的一句叹息,“大抵长生天更眷顾两位嫂嫂,是我们福气未至。”
话是这么说,宜修与她回府的一路上,八福晋拐着十七八个弯子套话,试探宜修是不是有生子秘方,她愿意出高价。
比太子妃那套红宝石凤冠头面更华丽的首饰,或是黄澄澄的金子,再直白一点的银票也成,她有的是。
宜修内里也泛起酸水,这得多大的家产啊……羡慕,羡慕极了。
含泪用两张上好的坐胎药方子和一本有助于受孕的家传《避火图》,换了京郊汤泉行宫附近的三栋宅院,以及十万两的银票。
生怕对方反悔,两人一手方子一手地契银票当面交换,事后忘得一干二净,绝口不认。
而后宜修马不停蹄让人把弘晖里三层外三层裹了起来,又用棉被把马车遮盖的严严实实。
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地将弘晖送到贵妃手里,生怕见着一点风。
紫禁城的冬日格外严寒,尤其是入了腊月,几乎没有不下雪的时候,裹着雪刀子的朔风格外凌冽,宜修就怕弘晖受凉病倒。
皇家孩子生养不易,但凡有的选,宜修都不想这时候把弘晖送进宫。
奈何,弘晖降生的祥瑞之名康熙亲自盖了章,太子妃生的是女儿,弘晖作为皇家唯一嫡孙……备受各方侧目,若非有个弘春作陪,众矢之的、明晃晃的靶子。
思来想去,再不舍得也得舍,相较于好下手的宫外,看似波谲云诡的宫里更安全。
至少惠妃、宜妃一定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一点边,那可真是十张嘴也说不干净,还得防备贵妃“掀桌子”疯狂报复……妥妥得不偿失。
贵妃早早就让人把咸福宫烧的暖意洋洋,小心翼翼在炭盆边上解开外头裹着的小棉被,露出里头白胖“咯咯”笑的大孙子,笑没了眼,“弘晖,瞧见玛嬷高兴不高兴?”
“玛、磨,磨,兴……”弘晖说话还不太利索,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跶,却哄得贵妃落泪,“好孩子,到了玛嬷这儿就好了,玛嬷一定把你养的健健康康。”
稀罕了好一阵大孙子,直到弘晖打起了哈欠,贵妃才把小人儿放进摇篮,轻轻晃动着和宜修说起了体己话,“你和三福晋有缘,上回也算是前后脚生孩子,这回一块发现有孕。荣妃这些日子常来我宫里小坐,我瞧着她有心替诚郡王拉拢老四。”
宜修笑着摇头,只觉好笑,“我们爷和二哥情意匪浅,再说,三哥如今不也跟在二哥后头,荣妃娘娘未免……”
“外头都说,索额图是太子的挡箭牌,没了挡箭牌的太子,还和之前一样?索额图圈禁,诚郡王仅次于直郡王和太子,荣妃能不心动?”贵妃生怕宜修看不懂里头内情,索性把话说开,语重心长提点,“你和太子妃走得近,多少知晓东宫的情况,皇上是铁了心不让索额图好过,太子颇有兔死狐悲之意,怕是……”要奋力一搏。
“娘娘!”宜修直直打断贵妃的话,面色凝重,“皇上不准任何人探视索中堂,不准索中堂进水吃饭,这些事儿全京城都知道。”
贵妃惊诧不已,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老四早有打算?”
宜修摇了摇头,“不知,但爷先前来信,让我和二嫂照旧往来。”
贵妃默然片刻,冷汗浸透了发梢,“帝心难测!”
是啊,看似康熙对索额图深恶痛绝,半点没手下留情,但实情如何,谁又说得准?真要杀早杀了,缓什么?何况,就算要杀索额图,也未必会容许旁人挑衅太子。
胤礽到底是帝王一手养大的孩子,他的储君之位独一无二,在帝王心中的份量也独一无二。
宜修抬头看向贵妃,眸光温柔,“娘娘,弘晖交给您,妾身最是放心!”
“你好生养胎,若有照应不足,递个话进宫,自有本宫替你操心。”贵妃露出一丝满意笑容,朝着佟嬷嬷扬声开口:“呈上来吧。”
只要宜修不拦着弘晖和自己亲近,胤禛又能稳得住,她还操心什么呢?
佟嬷嬷恭声应是,从屏风后走出三个宫女,端出一整套和田玉首饰,足足有五十六件。
宜修喜笑颜开,顿时心情大好,展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搂着贵妃的手撒娇,“娘娘最疼宜修了。”
贵妃可比乌雅氏大方多了,半点不给她找麻烦,甚至事事替她着想,别说敲打,连训斥都不曾有过。
“宜修,本宫要提点你一事,你腹中男女不知,若是儿子还好,若是女儿……你也瞧见了,皇上接连指了四个女儿远嫁,你要早些筹谋。”
贵妃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嘉珏、淑媛她不曾见过,没什么感情,自然不会操心,可宜修肚子里的是弘晖的亲妹妹,不由得她不关怀。
“娘娘不说,我也正要说这个。”宜修一脸的乖巧甜美,转而说起了府里的两个蒙古庶福晋,“娘娘,满蒙联姻,自是带有蒙古血脉的爱新觉罗子嗣更合适!”
“太后正盼着满蒙血脉延续呢!”贵妃满脸赞许,夸赞宜修心思巧妙,“太后若知此事,必然满心欢喜,任凭温宪如何替乌雅氏说情,都不会有任何动摇。”
宜修一听温宪如此,心下愈发厌恶,却笑着说:“温宪妹妹乃纯孝之人,她顾念生母生育之恩,是应该的。”
乌雅氏自满月宴后就大病一场,缠绵病榻两个来月,没什么起色。
温宪急得团团转,隔三差五递折子,打着给太后请安的幌子进宫探望。
心疼生母是人之常情,若只是这般贵妃当然不以为意,偏偏温宪回回都不忘,在慈宁宫抹泪给乌雅氏求情。
康熙不在,太后就是紫禁城最尊贵的存在,温宪要真磨软了太后的心……乌雅氏岂不是要东山再起?
“只知生育之恩,不顾养育之情,也配说纯孝?”贵妃挑眉,不禁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她已为人妇,还日日往宫里跑,额驸和公主府险些成了摆设!”
“前儿还来我这儿软声细语说,十四阿哥在阿哥所炭火不足,受苦受冻,定是底下人照顾的不好,话里话外让本宫换了阿哥所的宫人。”
宜修心下愕然:外嫁女对娘家事指手画脚,还是在天家,温宪这嫁了人反而更蠢了,真不知怎么想的?
贵妃如此气愤,宜修亲自奉上热茶,“娘娘莫恼,您掌管后宫连皇上都挑不出错,温宪妹妹三言两语算什么?”
“温宪妹妹不撞南墙不回头,由着她去吧,我已经让人给两位庶福晋备孕了,等爷从南巡回来,想必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入太后耳中。届时,任凭她磨破嘴皮子,也休想撼动她老人家的心半分!”
贵妃嗤嗤笑了,“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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