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抬眸看向胤禛,面露不虞地坚定道:“爷,这一切都太巧了。”
“有人把手伸向爷的后院,短短一日,就闹的鸡犬不宁,自然不是巧合,是蓄意图谋,这是要断了爷的子嗣。”胤禛恨声怒喝,对着宜修叹气,“前院也搜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那弘晖?”宜修惊呼,迟疑一瞬,“弘晖如何了?”
“珊瑚姑姑亲自守着。”
宜修满脸后怕地请罪,“爷,恕妾身直言,今日之前 ,莫说你我,便是李格格、蒋格格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可幕后之人偏偏就对她们二人的住所下了手……委实是太可怕了。求爷明察,为孩子们做主啊!”
胤禛皱着眉面色狰狞,烦躁地捻着手中的翡翠十八子,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
“爷,求爷允诺妾身一事。”宜修泣不成声地跪在胤禛面前,连声哀求。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
胤禛要扶她起来,宜修摇头拒绝,哭着说,“府上这般已然不安全了,妾身希望爷能允许我,将孩子送去咸福宫。”
“你是怀疑……”
“妾身不敢想,也不愿意细想,只求保住我的孩子。”
碍于孝道,宜修不能点破到底是谁,有谁能下此毒手,但该说的话,她必须要说。
“好,你去吧。”
宜修走之前,很是敲打了一番枕风居的奴才们,又点了府医几句。
胤禛略略点头,眸色暗沉:到这时候,宜修还不忘当家主母的职责,很好。
宜修抱着弘晖一出贝勒府,胤禛就让苏培盛把所有可疑的奴才送去了地牢,现任地牢管事,往后的粘杆处首领夏刈,亲自带人动刑。
刑讯逼供方面,没谁能逃过的专业人的手段,再严实的嘴,再细小的蛛丝马迹,都躲不开他们的追查。
看到审讯的结果,胤禛怒极之下,赤红着双眼一拳打在案桌上,室内气氛凝重,苏培盛不敢有任何动作。
“包衣,包衣竟然这般可恶,乌雅氏,当真是爷的好生母,好生母啊!”
“苏培盛,把包衣安插的钉子都给爷拔了,全部打残后,一半送回内务府,另一半,送去乌雅一族的府邸。告诉他们,爷的府邸太小,可容不下乌雅氏这尊大佛。”
雷霆手段之下,府中的钉子都被找了出来,前院有三个,后院各处都有,连长乐苑都有两个。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胤禛,从彻底将一切扣在乌雅氏头上。
“高无庸,备车,爷要进宫。”既然都撕破脸了,受了委屈的胤禛自然要利益最大化,包衣这般行径,完全是不拿皇嗣当回事儿,当然要捅出去,顺带撇清关系,省的将来被包衣连累。
宜修半点不惊讶,前世胤禛能在九子中笑到最后,手段和心性自然出挑。
包衣这事儿不捅出来就罢了,一捅出来那动静可就大了,胤禛这般人物,没了身份的辖制,是绝不会捏着鼻子任由乌雅一族扯他后腿的。
乌雅氏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贵妃抱着弘晖笑的合不拢嘴,护甲、步摇摘了个干净,连香炉都撤下去,生怕孩子不适应。
肉嘟嘟的大胖小子映在眼底,贵妃心都化了。高兴归高兴,该过问的也不能少,“宜修,府上可是出了事?”
“原先府中下人都是那位挑的,有些事儿……谁让她是爷的生母呢,爷也没办法!妾身只能求娘娘,近日能帮妾身照顾弘晖一番。”
“胆敢兴风作浪之人,你尽管放开手整顿,本宫在呢,绝不会让你们为难。”佟佳贵妃抱着孩子,顿觉余生有望,说话也硬气了三分。
看着怀里的大胖小子,佟佳贵妃心想:只要胤禛不和宜修打起来……罢了,她也不是不能闭着眼说宜修贤惠!
“有娘娘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宜修感激的同时,盘算着这回乌雅氏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乾清宫内,胤禛红着眼跪地,“皇阿玛,儿子求皇阿玛做主。”
草草瞥了眼胤禛递上的折子,康熙震怒地一把摔碎茶盏,“奴大欺主!”
胤禛内心愤慨,一脸正色,“儿子只是心寒,难道儿子的孩子,不是她的血脉吗?”
包衣势大没错,但纵出包衣的还不是上首这位!
康熙可以呵斥、指责,可他……只能往母子这方面说。
滔天的怒意席卷整个宫殿,连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起来。
李德全等人在如此皇威之下瑟瑟发抖,连忙跪拜,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胤禛,始终神色悲戚,恍若未闻。
沉吟片刻,康熙冷声道:“内务府拨去你府上的人,都料理了。”
冰冷的嗓音里透着无尽寒霜,这事儿不能显于人前,皇家要体面,更要威严。
“朕给你一道手谕,暗中查访所有和内务府有关联的包衣,朕倒要看看,包衣欺主、欺天到何等地步!!”
不显露人前,不意味着就此放过。
“儿臣,遵旨。”胤禛面若寒霜,坚毅的眼眸里,闪过不被重视的落寞。
康熙长叹一声,无奈地摆摆手,眼神柔和地看向胤禛,“老四,朕总要给你五妹、十四弟留点体面。”
“朕不会动她,但也不会给她再出来的机会。”
“你和她,再无一丝瓜葛。”
胤禛闷声“嗯”了一下,一双大手抚在头顶,手心透着暖意,康熙温声道:“老四啊,这些年朕亏待你,这件事你也受了委屈了,皇阿玛会补偿你的。”
“皇阿玛,儿子……”
“什么都不用说,朕都明白,是朕没有当好这个家,可朕不只是一家之长,更是社稷之主。着眼于天下之人,往往忽略了身边琐事。胤禛,表妹走后,朕着实是冷淡了你。”
胤禛颇有种受宠若惊的畏惧感,没想过有一天,皇阿玛会承认这一点,更没想过皇阿玛言语里会流露自责。
“朕着实不是个好父皇,你二哥嫌朕管他太多,你大哥说朕总是和稀泥……一家之主不好做,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朕算是看明白了,儿子多了都是债!”
哦,原来是有感而发,事涉二哥、大哥,那就没错了,这还是他那个父皇。
四月傍晚,冷风瑟瑟,彻底吹醒了险些沉溺在父爱中的胤禛。
“皇阿玛,儿子如今也养着自己的孩子,对父母之道也有了些许看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亲手教养的孩子,难免多上点心!人与人相处,多少会有些摩擦,二哥也不过是牢骚一句,您只要把话说开,一切自然迎刃而解。您在乎孩子,孩子自然也在乎您。”
这话宽慰没宽慰到康熙,胤禛不清楚,反正他自己是看开了。
二哥嫌弃的,恰恰是我们这些人没有的,说不羡慕是假的,但这么多年了,羡慕着羡慕着就习惯了。
他又不是大哥,做不到当面蛐蛐老爷子偏心那么头铁,略微宽慰这两句,已是不容易了。
康熙看着这个曾被他忽略的孩子,内心涌现前所未有的暖意,被他忽略了这些年,到头来最能理解他的……讽刺啊!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被忽略的反过来宽慰他!
“朕乏了,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