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竟羡慕起甘佳·元惠来,宫外福晋的自由,原是她们求不来的。
太后与太妃闻言,眸中闪过向往:幼年在蒙古草原打马球、围篝火的日子,早已成了旧梦。
皇上虽带她们回过科尔沁,却再无当年快意,不过聊慰乡愁罢了。
甘佳·元惠见众人不语,与李静言嘀咕:莫不是她们也想要这般福晋?那可不成!遂扬声道:我们福晋还在养伤,过段时间才能进宫呢。
太子妃轻叹:你们当真好福气,遇着四弟妹这等容人善念的。
那是自然!甘佳·元惠笑得愈发得意,又向太后讨好,三月里,妾身给您送野味尝鲜?
她与李静言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置身三月温泉边,惹得旁人咳嗽示意——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太后与太妃望着她们,嘟着嘴喃喃道:哀家也想去,打马球、泡温泉、游庄子......
话音落,满室俱静。谁不想呢?只是祖宗规矩在前,皇上那关难闯,终究是不敢接话。唯有炭火噼啪,映着各人眼底未说的期盼。
太子妃听太后这般说,心下暗叹:宫外福晋们的自在,原是她们深宫妃嫔求不来的福分。
在场诸人都是人精,谁瞧不出太后与太妃眼中的向往?偏甘佳·元惠与李静言这等直肠子,反倒活得最是畅快,真真是令人气闷。
众人虽心痒难耐,却无一人敢附和。祖宗规矩如山,皇上那关更难过,只在心里盘算:若太后肯出头,她们倒愿敲敲边鼓,只求能沾光出去透透气。
忽闻宫门外鞭炮声脆响,康熙携太子并弘晖、弘春步入慈宁宫,朗声道:皇额娘想去,朕便准了!
皇上驾到——梁九功的尖嗓划破暖阁,众人齐刷刷跪倒请安。
都起来。康熙气色颇佳,因永谦父子刚入宫还款,不仅清了二十万两欠款,还多补十万两作利息,口称借岳家银娶亲,实在于心难安,这般懂事,怎不令他开怀?遂下旨抬永谦为包衣护军参领。
至于隆科多,只能算实诚,坦白了欠款的事。
自家人嘛,差不多便了。
弘晖、弘春早扑到太子妃跟前,与明德玩闹片刻,又围着太后、太妃转圈,脆生生喊乌库玛嬷。
二老乐得眉开眼笑,忙让人上奶饽饽与奶茶,慈宁宫顿时热闹起来。
太后攥着康熙的手确认:皇帝,哀家真能去?
君无戏言。康熙瞥了眼缩在角落的甘佳·元惠与李静言,笑道,皇额娘只管等着,马球场成了,年年都能瞧儿孙们策马。又对甘、李二人道,告诉老四家的,她赈济灾民的法子甚好。那马球场便交由她操办,三月春暖,朕与太后同去瞧瞧。
甘佳·元惠目瞪口呆,下意识便回嘴:那得花多少银钱?前阵子赈济灾民,府里衣裳首饰都减半了!
康熙闻言挑眉,面上似有不悦,眼底却含着笑意:果如老四所说,是个把家虎。
甘佳·元惠却道:福晋说,皇家人享万民供养,更该惜物。府里剩饭都要布施,怎敢乱花?
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康熙抚掌赞道,又瞥向太子,保成,这话你要记牢。
太子敛了笑意,躬身应道:儿臣铭记于心,必以身作则,崇俭戒奢。
康熙颔首,这老二的面子功夫越发周全了。
甘佳·元惠却怯生生比划着半寸长短:马球场......能不能弄小些?府里前些日子赈济灾民,腊月衣裳首饰都减半了......
康熙哼了一声:别以为朕不知,祈福宴上,老三、老四、老八家没少收礼。回去告诉老四家的,三月马球宴须得盛大,要让朕与太后都满意。
西巡期间,这几家借着温宪的名头出尽风头,虽也捐了些银钱,私下里收受的贺礼怕是四五万两不止,还有各式珍玩。
太子妃闻言低头,耳根泛红,四弟妹那日也分了她一份,此刻被皇阿玛点破,只觉脸上发烫。
甘佳·元惠缩成一团,躲在太后身后嘟囔:完了完了,回去定要被福晋念叨死......
康熙见她这模样,朗声大笑,又与太后说了些体己话,问了饮食安寝,才对众妃嫔略作安抚,起驾回乾清宫。
太子刚要跟上,忽回头对太子妃道:晚膳前,去御膳房要两只活兔,再去御兽园弄只学舌八哥来,要会叫的。
太子妃不解:兔肉给孩子们吃倒好,两只未免多了些。八哥学作甚?
话未毕,弘晖、弘春已搂住太子大腿嚷嚷:要兔子!要八哥!还有小金鱼!
太子妃怀里的明德也跟着咿呀附和。
太子夹起俩小子,又亲了亲女儿,柔声道:毓庆宫小花园挖个兔洞,让他们养着玩。十七阿哥那只八哥会说阿哥吉祥起榻嘘嘘,这俩听了直稀罕。今儿政事不多,我带他们早些回去,你别忘了备着,不然夜里又要闹腾到半夜。
弘晖拍手笑:八哥嘘嘘,厉害!弘春与明德也跟着喊要兔兔。
太子妃轻抚俩孩子的头:好,二伯娘晚膳前备好。但摸兔子、喂鸟须得有人陪着,不可自己乱跑,知道吗?
三小齐声道:
太子望着她对孩子温柔的模样,嘴角微扬,对他怎就没这般软和?
弘晖扯着太子衣袖大喊:二伯,皇法法走了!明德与弘春也跟着叫。
太子无奈,放下俩小子,抱过明德,牵着弘晖,弘晖又拉着弘春,一行四人往外去。
太子妃望着他们的背影,唇边漾起浅笑。静妃趁机劝道:太子对明德与弘晖这般上心,你也该放软些,再生个孩子,明德也多个依靠。
这半个月来,太子与太子妃之间那份别扭的温馨,早被众妃看在眼里。
静妃是中立派,又念及明德可爱,兼着宜修的情面,才多嘴一句。
想当年端静公主若有个亲弟弟,也不至于在异域受苦,若非搭上四福晋的路子,怕是至今难脱困境。
太子妃微微颔首,却未多言。有些人从一开始就错了,情意也早被岁月磨淡,能像如今这般和睦已是奢望。
摇了摇头,摁下杂念,开始盘算着在毓庆宫搭兔窝、驯八哥——孩子们的笑脸,总归是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