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康熙见孟佳·茂景怂得进了御书房就想贴地,只觉得碍眼;如今再瞧,只觉得这“怂”里藏着妥帖:
哪怕孟佳·茂景依旧不敢抬头,康熙也乐得给个笑脸,说话时连尾音都带着暖意:“茂景啊,你家里若有难处,只管跟朕说。”
这话落在门外偷听的太子与老大耳里,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嫌弃:
——皇阿玛这语气,也太油腻了吧?
——茂景也是苦,得忍着这股子“热络”,多忍忍吧。
更让朝野意外的是,康熙竟打破了“内务府总管需从满洲王公、内大臣中特简”的惯例,一道圣旨下来,直接提拔孟佳·茂景为正二品内务府总管。
这下,孟佳·茂景竟弯道超车,比他的亲家,早已在朝任职的完颜·查弼纳,先一步“位极人臣”。
谁都知道,这是金帛铺就的仕途,可偏生没人敢置喙。
连皇上都得了实惠,旁人又能说什么?
为了护住“财神爷”这个秘密,康熙、太子、老大联手“捂盖子”,新总管的来历、背景被瞒得严严实实,连内务府的老嬷嬷都只知新总管姓孟,却不知其底细。
敏妃、惠妃、宜妃等与包衣牵扯颇深的后妃,对此毫不知情;胤禛更是一心扑在府中儿女身上,刚挨了杖伤的他,每日只盼着弘晖多来陪他,压根没留意内务府的暗流;
就连一向敏锐的胤禩,也只从残存的暗桩那儿得了句“内务府新添一位得宠总管”,模糊得连姓名都没提。
胤禩这会儿正忙着拉拢六科给事中,多占一个言路位子,比查一个“来历不明的总管”实在多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长乐苑的花厅里,宜修端着青瓷茶盏,看着对面的八福晋,笑着抿茶。
茶烟袅袅中,宜修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热切道:“八弟妹,有件事,我思来想去,除了你,再没第二个人能托付。”
八福晋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四嫂不妨直说。”
“是孩子们的周岁宴。”宜修放下茶盏,目光诚恳,“大嫂的弘昱,三嫂的思泰、念佟,还有我的弘昭、弘晗、弘昕,六个孩子的周岁宴要一块办,得热闹,还得周全。”
“二嫂难得出宫,便是能来,也不如你这般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既能掌控全局,又能把京里的女眷都招呼妥当——不是谁都有你这份本事的,对吧?”
这番话听得八福晋心头一热,压下激动,故作矜持地推脱:“四嫂说笑了,大嫂、三嫂若有异议……”
“她们早跟我提过,说最信得过你。”宜修打断她,眼底满是期待,“孩子们的周岁宴,要办得终身难忘,也只有你能担得起这份差事。”
八福晋见她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自年底京城动乱后,她便觉得宜修虽与自己立场不同,却够可靠,更遑论宜修的嘴皮子功夫不输她,再拖下去,指不定就“变脸”了。她当即点头:“四嫂放心,这事交给我,定不会让孩子们受委屈,也定让京里的人都挑不出错来。”
宜修望着八福晋爽快应下的模样,眼底漾开温和的笑:“你肯点头,我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前院的爷们忙着朝堂事,哪顾得上这些琐碎;我和大嫂、三嫂又都病着,若不是你撑着,只怕真要带病上阵,到时候宴席出了岔子,孩子们的周岁宴反倒成了笑话。”
八福晋被这话捧得心头熨帖,忍不住扬唇,拍着胸脯保证:“四嫂放心!我出马,你还不放心?这事交给我,保准办得热热闹闹,连半分差错都不会有!”
宜修笑着朝剪秋递了个眼色。剪秋很快端来一只紫叶檀小盒,盒面雕着缠枝莲纹,边角还镶着细巧的银线,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八福晋搭在盒扣上,轻轻一掰,盒盖弹开的瞬间,满室都似亮了几分:
里头躺着一对珊瑚料珠耳坠,珠子色泽如上好的胭脂,颗颗圆润;
两只清金镶珠石点翠簪,翠羽鲜亮,簪头缀着的东珠透着莹润的光;
一条翡翠手串由十八颗翠珠串成,间或缀着两颗碧玺,绿得欲滴,红得似火;
最惹眼的是那串108颗的翡翠朝珠,珠子大小匀称,温润通透,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竟是外头难得一见的老坑翡翠。
珊瑚料珠耳坠
金镶珠石点翠簪
碧玺十八子
饶是八福晋出身安亲王府,见惯了珍品,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指尖轻轻碰了碰朝珠,眼底满是惊喜:“四嫂,这……也太贵重了。”
“这是我、大嫂和三嫂的一片心意。”宜修按住她欲推辞的手,语气诚恳,“你替我们操持这么大的事,本该受这份礼。再说,往后府里与宗室女眷的往来,还得靠你多费心呢。”
八福晋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合上盒子,刚要道谢,又见绣夏递来几张素笺。宜修笑着解释:“这是前几日贵妃娘娘赏的养容秘方,咱们女人家,容貌最是要紧。只是周岁宴一忙,难免熬夜受累,你拿回去让胡太医瞧瞧,若没大碍,便用着试试,也能少些疲惫。”
这下,八福晋更是满心欢喜,连连点头:“四嫂想得太周全了!您放心,我这就去跟温宪、纯悫她们说,让她们也搭把手。”
两人又细细敲定了宴席的细节,从宾客名单到菜式安排,从孩子们的礼服到宴上的戏码,一一捋顺,直到日头偏西,八福晋才抱着盒子,笑意盈盈地告辞。
前院书房里,胤禛正陪着弘晖搭积木,弘昭、弘晗在一旁用小拳头捶着他的腿,玩得不亦乐乎。
苏培盛轻手轻脚走进来,低声禀报了宜修与八福晋相谈的情形,还提了那盒厚礼与养容秘方。
胤禛指尖摩挲着弘晖的软发,眼底多了几分赞许,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她竟能把老八家的‘刺头儿’收拾得服服帖帖,倒有几分能耐。”
自宜修病后,胤禛便没怎么留宿后院,每日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在前院陪着孩子们玩闹,只用午膳或晚膳时轮流去各院坐坐。
可他没察觉,如今后院竟是格外安分,齐月宾、宋云芷、依云、伊彤把府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用他费心;
甘佳·元惠、李静言时常进宫陪太后、太妃聊天,替府里挣着体面;
萨仁娜、乌日娜、冯若昭则在瑞华院开了小课,教孩子们马术、鞭子、马头琴,连府里的丫鬟都跟着学了几分雅致;
苗馨满、武寒月则常聚在一处,边绣着孩子的肚兜,边聊着府里的新鲜事,竟无半分争风吃醋的模样。
认真说起来,府上有他没他,其实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