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端详着手中精致的珐琅彩茶盏,笑意温婉地望向赫舍里氏:“夫人,关于束修一事,我已有所筹谋,您是否愿意倾听我的想法?”
赫舍里氏心中一紧,手中的茶盏轻轻前推,眼中满是期待。
宜修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在座中众人身上轻轻掠过,最终落在安诺身上。只见那少女身着月白色绣兰草长裙,螓首低垂,耳尖微微泛红,手指在裙角暗纹上轻轻绞动。
宜修唇角的笑容愈发深邃,语声温和而清晰:“我已为策定及其弟妹们挑选了数门佳缘。夫人,您觉得这束修如何?”
赫舍里氏身体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语气温柔得近乎哽咽:“自然是极为满意的!一切就拜托您费心了!”
这哪里仅仅是束修,分明是为钮祜禄氏后代铺就的一条通天之路!
赫舍里氏只觉得连日来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看向宜修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亲近。
宜修含笑点头,随即与十福晋、张佳氏聊起京中近日的种种新鲜事,眼神却不经意地飘向剪秋,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剪秋立刻领会,微微点头。富察·福敏带着五格、曼度正在附近的书楼参加文会,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日头渐渐西斜,尹德、富保在胤?的热情邀请下,带着策定、策楞等年轻一辈,准备前往城外马球场施展球技。
临行前,尹德对董氏叮嘱几句,富保也轻拍了瓜尔佳氏的手背,男人们说说笑笑地离开,约定酉时末回来接人。
董氏和瓜尔佳氏虽然牵挂女儿,但亦明白男人们在外的交际应酬,打马球总比流连风月场所来得体面,于是含笑送他们离去。刚转过身要与赫舍里氏说话,楼梯口便传来了脚步声,杨氏、纳兰氏、温都氏、章佳氏等几位福晋带着各自的儿女陆续进入——这是宜修精心安排的第二轮聚会,上午专邀钮祜禄氏的女眷,下午则请来家中有适龄子女的世家福晋,为后续的联姻增添更多机缘。
杨氏身着淡蓝色暗绣牡丹的褂子,身旁跟着长子年真和幼女年玉容;纳兰氏月白色褂子,身旁跟着长女和明珠的两位孙女,个个眉清目秀;温都氏牵着小女赵云书,羞涩地躲在母亲身后,对熟悉的安诺微微点头。
女眷们彼此熟悉,寒暄几句后便聊得火热,花厅内顿时热闹非凡,谁还记得城外的男人们。
少女们聚在一起,相互介绍姓名后,便聊起了家中的兄弟姐妹,谈论起流行的绒花首饰,以及京中刚刚开业的银楼。
香气袭人,低语与清脆的笑声交织,不久便交换了帖子,相约改日一同逛庙会、选胭脂。
丫鬟们端着精致的点心和茶水穿梭其中,连着添了三轮茶,花厅内的热闹气氛才略微平息。
宜修见状,拉过安诺的手,对众人笑道:“眼看就要四月了,春意渐浓,许多老福晋都在为晚辈的婚事犯愁。我和几位妯娌打算在城外的别院举办一场纸鸢节,白天放纸鸢、听戏曲,晚上则让年轻男女一同游园赏月,或许能成就一段佳缘。各位福晋不妨带着儿女来玩,权当散心。”
这话正说到众人心里,赫舍里氏、董氏、瓜尔佳氏眼中一亮,忙起身道谢,脸上洋溢着喜悦;杨氏、纳兰氏等人更是欢喜异常,纷纷围过来,细致询问纸鸢节的具体日期和活动安排,花厅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十福晋见状,也拉过佩瑶、尹德之女惠茜、富保之女瑾容的手,笑着递过帖子:“往后常来舍下相聚,回头咱们一道去纸鸢节,我教你们放最大的沙燕风筝!”
张佳氏则拉过董氏、瓜尔佳氏,聊起这两年城外举办的各类宴会,从赏花宴到诗会,细致分析各家适龄子弟的情况,言语间充满了为女儿打算的心思。
酉时末的钟声渐渐敲响,天色渐暗,城外的男人们尚未归来。女眷们看看时辰不早,便纷纷起身告辞。宜修亲自送赫舍里氏一行出门,刚至茶楼门口,便见远处几人影缓缓走来——正是富察·福敏带着五格、曼度从书楼的文会归来。
宜修心中明了,面上却装作惊讶。
五格和曼度见到宜修,忙上前行礼,天蓝色的袍角在地上划过,动作标准。
宜修从容地受了礼,又笑着与富察·福敏点头示意,这才转向两个弟弟,故作严肃:“师父亲自带你俩参加文会,为何看起来无精打采?莫非在文会上出了丑?”
五格和曼度脸色瞬间苍白,求助般地望向富察·福敏。富察·福敏沉声解释:“此次文会是王士祯先生亲自主持,讨论的多是经史子集的深奥学问,他们只是举人水平,自然跟不上,倒不是出了什么笑话。”
宜修这才转怒为喜,笑着向赫舍里氏介绍:“这是我的两个不才弟弟,侥幸得了师父的青睐,才勉强过了乡试,今年的秋闱恐怕是无望了,让您见笑了。”
赫舍里氏连声否定,细细打量着五格和曼度。五格年方十七,身着天蓝常服,温文尔雅,虽略显拘谨,却难掩其书卷气;曼度年方十六,性格活泼,眼神明亮。
赫舍里氏越看越喜欢,连连称赞:“福晋过谦了!满人中如此年纪便过乡试的,可是凤毛麟角,这模样、这气度,将来必成大器!”
董氏和瓜尔佳氏也跟着附和,目光在五格身上停留了片刻。
宜修眼尖地瞥见安诺和佩瑶的耳根都红了,安诺更是悄悄躲到了赫舍里氏身后,便不再责备弟弟,与富察·福敏寒暄几句后,放他们离开。
赫舍里氏目送五格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与之前所听的宗室子弟、朝臣孙辈相比,五格的优势明显:有伯爵爵位在身,凭自己的实力通过乡试,姐姐是郡王福晋,家世显赫,刚才被责备时也恭恭敬敬,性格温和沉稳。
尽管温都氏的小儿子赵振毅也不错,但温都氏总是流露出想让儿子聘郡主、格格的意图,倒不如五格与安诺更为般配。
回程的马车上,车帘低垂,一盏小小的羊角灯映亮了车厢内的狭小空间。赫舍里氏握着两个女儿的手,轻声问道:“安诺、佩瑶,你们觉得刚才四福晋的弟弟五格如何?”
安诺的脸瞬间红透,依偎在赫舍里氏肩头,声音细若蚊鸣,却诚挚无比:“诗书满腹,风度翩翩,性格温和。”
佩瑶蹙着眉头,一脸不解:“姐姐,他明明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诗书满腹了?”
她实在看不出五格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觉得他一直低着头,倒是他的弟弟看起来不错。
赫舍里氏看着小女儿困惑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自责怪阿灵阿——若非他当年陷害法喀,自家也不会闭府多年,女儿们连见人的机会都少,眼界狭窄。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五格的满意,安诺的心意已然明了,这门亲事,她定要好好筹谋。
马车轱辘驶过青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车厢内的羊角灯轻轻摇曳,映照着安诺泛红的脸颊。
赫舍里氏紧握女儿的手,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无论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自家,这婚事必须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