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方起连中五元的捷报传遍京城时,连街面上的尘土都似沾了文气。
王士祯捧着榜单,老眼笑成了缝,当即拍板:“摆流水宴!让满城人都见见我这徒弟的风采!”
消息一出,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涌往王府方向,挤在门前踮脚张望,就盼着一睹 “齐五元” 的真容。
更有好事者,直接在王府大门外支起了文曲星神像,摆上香烛供品,扯着嗓子喊。
“文曲星下凡投了齐公子胎,拜一拜,孩子将来中状元!”
说来也奇,那神像被香火熏得愈发温润,眉眼间竟似漾开了笑意 。
不管从哪个方位瞧,都像文曲星在对着自己点头,百姓们更疯魔了,纷纷添上供品。
磕完头便把供桌上的糕点饭菜打包带回家,嘴里念叨着:“给娃补补,沾沾文曲星的灵气!”
王家老管家起初还想拦,见人越聚越多,索性黑着脸守在门口,只咬死一句:“无请柬者不得入内!”
任凭外头香火缭绕、人声鼎沸,只牢牢挡住外人窥伺府内的目光。
宜修虽在郊外,但听着法喀福晋口中对齐方齐连中五元的赞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齐方起果然没让她失望,这连中五元的势头,将来投向弘晖,大清文坛九成九的文人,还不得俯首帖耳?
毕竟,文曲星都 “认” 了的人,谁还敢质疑弘晖非圣君之姿?
除了齐方起,章佳?阿克墩第五、辉发那拉?诺岷第八、兆佳?德成第十二,皆是栋梁之才,未来仕途稳稳当当;
赵振毅拿下第三,不仅保住了双腿,更得了大福晋的青眼。
当晚大福晋便留宜修夜话至天明,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让她牵线,促成赵振毅与乌希娜婚事的意思,还明说要错开胤禔与惠妃,直接敲定这桩亲。
宜修自然满口应下。
赵御史铺垫了十来天,圣心早已拿捏得八九不离十。
有没有胤禔和惠妃,这门婚事都稳如泰山,这般顺水人情,她岂有不要的道理?
王家府邸内,流水宴开得热闹非凡。
但凡与王士祯沾亲带故、或是有几分交情的,都带着孩子上门庆贺。
李光地更是亲自领着小儿子李钟佐而来,见老管家守在门口,便打趣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如今你王家门前的管家,架子比七品官还足,怎么亲自干起门房的活计了?”
老管家哈着腰,没接话茬,反倒目光落在李钟佐身上,满脸堆笑:“这位公子相貌不凡,眉宇间的英气比您还胜两分,这般才俊,我家老爷见了定是欢喜。”
李钟佐听得眉开眼笑,李光地更是心花怒放。谁家父亲不盼着儿子青出于蓝?随口问道:“你家老爷这会儿正见客?怎么是令郎出门迎宾?”
京城里早传开了,齐方起父早亡,只剩个寡母,前两年还瞎了眼,家里没个主事的。
庆贺宴在王家办,按理说该是王士祯这个师父牵头迎客,可不仅齐方起本人没露脸,连王士祯都不见踪影,反倒让他儿子出面,实在不合常理。
“回李大人,老爷方才还在,” 老管家笑着解释,“梅文鼎先生来了,老友相见,免不了要叙叙旧,才让三少爷暂代迎客。”
“梅先生?” 李光地喃喃自语,瞬间反应过来是那位算学泰斗。
连忙掏出沉甸甸的荷包递给老管家当打赏,拉着李钟佐就往里走。
他去年才升任文渊阁大学士,因与陈梦雷的纠葛,文坛朝堂上的风评不算好;
长子李钟伦苦读多年也只中了举人,故而对小儿子的前程格外上心。
若是能得王士祯或梅文鼎一句点评,便能让李钟佐避开科举时的暗中打压。
一进内厅,李光地就傻了眼 ,哪有什么叙旧畅谈?两位加起来一百三十多岁的文坛泰斗,正扔了拐杖,翘着胡须对骂呢!
梅文鼎气如洪钟,指着王士祯的鼻子怒斥:“你个老东西!这两年身子骨差了,着书的精力都没了,倒敢点评我的关门弟子!”
“我告诉你,静安心思纯澈,是天生的赤子之心,比你那连中五元的徒弟不差分毫!”
王士祯不甘示弱,瞥了眼一旁专注嗑瓜子的静安,冷哼一声:“我那徒弟连中五元,是大清开国第一人,这般成就还谦逊有加,比你这个‘心思过分纯洁’的小子强出百倍!”
“你孙子才拉胯呢!” 梅文鼎话锋一转,看向王士祯的孙子王平岭,“自己弟子教得好,孙子却平平无奇,还好意思说我!”
王士祯立马反击,目光落在静安怀里的小女娃大宝身上:“你比我强到哪去?儿子连进士都不是,倒一门心思帮衬别人家的孙女,不见你对自家儿子多上心!”
“你……” 梅文鼎被噎了一下,暗骂儿子不争气,转眼瞧见静安怀里粉雕玉琢的大宝,眼睛一亮,立马捋着胡须笑了。
“论文坛地位,我不如你;论儿子科举,我也不如你,但我永远比你多喝三杯茶!”
王士祯不屑地挑眉:“什么茶?老夫这辈子喝过的好茶不计其数,还能输给你个老学究?”
“洗三茶、周岁茶、徒弟媳妇的贺寿茶!” 梅文鼎一字一顿,笑得狡黠,“我徒弟静安早有女儿,这三杯茶我已经喝了。你呢?你那徒弟连亲都没议,哪来的茶喝?”
王士祯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这三杯茶,他还真没有!
齐方起一心扑在学业上,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何来孩子的洗三茶、周岁茶?
梅文鼎见扳回一局,心情大好地从静安怀里接过大宝,逗着孩子咿呀学语,故意在王士祯面前展示:“瞧瞧这孩子,粉雕玉琢的,跟观音座下的玉女似的!”
王士祯瞧着那孩子,只觉得碍眼 ,要不是这小丫头,自己怎么会输?
可他堂堂大清文坛领袖,怎会迁怒一个孩子?满腔不甘便尽数撒在了前来参拜的李钟佐身上。
他围着李钟佐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个不停,眉头皱得紧紧的,最后慢悠悠道:“相貌平平,气度尚可,但科举终究以才学论高低,往后需得一心向学,不可浮躁。”
这话不算坏,却也绝不叫好,中庸得很,直接打碎了李光地想借王士祯抬举儿子的心思。
李光地毕竟圆滑,非但没黑脸,还笑着上前劝和:“两位先生莫要争执,都是文坛泰斗,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 又拍了拍李钟佐的肩膀,“快给两位先生见礼。”
李钟佐依言行礼,内厅里的争吵声渐渐歇了,只剩大宝咿呀的笑声和王士祯、梅文鼎互怼后的余愠,倒让这场庆贺宴多了几分别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