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字破妄,李四当众吐露实情,影煞门暗桩被城主府连根拔起,赵家也因此事受到牵连,声望一落千丈。这一连串的变故,如同在青岚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其引发的余波,久久未能平息。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不再是书院那三条规矩是否迂腐,而是陈文先生那神乎其神的手段。
“一个字!就一个字啊!就让那奸猾似鬼的李四自己个儿全招了!这要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
“我就说陈先生不是凡人!那可是能开辟一方洞天福地的大能!影煞门那些魑魅魍魉,也敢在先生面前耍花样?不自量力!”
“天地书院,这回是彻底立住了!有陈先生坐镇,有苏公子、柳仙子这样的弟子行走,规矩还正,以后谁还敢轻易招惹?”
“听说不少散修和小家族,都动了心思,想送子弟去书院求学呢!”
舆论的风向彻底扭转。之前那些质疑、嘲讽的声音,此刻要么销声匿迹,要么改口称赞。书院“持身以正,秉持公道”的规矩,不再被视为束缚和笑谈,反而成了一种强大、公正且带有神秘色彩的象征。
连带着,苏凌和柳轻霜在处理后续事务时,也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无论是与城主府对接,还是应对一些正常的求助,对方的态度都变得格外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敬畏。那悬挂于书院门楣之上的“真”字,仿佛成了一面照妖镜,让所有心怀鬼胎者望而却步,也让真心求助者更多了几分底气。
书院内部,也迎来了短暂的平静与……忙碌。
正如外界所传言,前来探访和表达求学意愿的人明显增多。有仰慕书院名声的年轻散修,有希望子弟能走上正途的小家族代表,甚至还有一些心思单纯的凡人少年,被那日苏凌为民做主的气概所折服,央求父母前来碰碰运气。
苏凌和柳轻霜不得不担负起初步筛选的职责。
“灵根资质并非首要,心性品行为先。”陈文只给了这么一句指示。
于是,苏凌负责接待那些家族代表和看起来稍有根基的散修,柳轻霜则更倾向于观察那些眼神清澈、心思单纯的少年,石小牛和灰豆偶尔也会在旁边好奇地张望。
筛选的过程并不轻松。有人试图送礼走门路,被苏凌严词拒绝;有人夸夸其谈,言不由衷,被柳轻霜冷眼识破;也有人心性确实不坏,但资质实在平庸,或者与书院目前的氛围不甚契合,只能婉言劝回。
几天下来,虽然接待了不少人,但真正能列入考察名单的,寥寥无几。
“先生说过,宁缺毋滥。”苏凌对略显疲惫的柳轻霜道,“书院初立,根基未稳,弟子贵精不贵多。”
柳轻霜颔首,清冷的目光扫过院外:“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经此一事,书院虽立威,却也成了更多目光的焦点。”
她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青岚城,乃至整个东域,并非只有影煞门一方势力。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宗门、家族,在见识了陈文那莫测的手段后,心思都活络了起来。有的想结交,有的想探究,有的则可能……心怀忌惮,甚至觊觎。
书院就像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最耀眼的那颗星,吸引着飞蛾,也可能会引来猎手。
……
夜色渐深,月隐星稀。
白日的喧嚣散去,书院内恢复了宁静。石小牛早已抱着灰豆酣然入睡,苏凌在房中打坐调息,柳轻霜则惯例在院中巡视一番后,回到自己厢房。
陈文坐在书房里,并未入睡,也没有练字品茶,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桌面上,一张空白的宣纸铺开着,那支青玉灵纹笔搁在一旁。
系统难得地没有聒噪,似乎也在感知着什么。
“宿主,能量检测显示,方圆百里内,有十七处隐秘的窥探意念扫过书院,强度不一。此外,城内有三个不同来源的传讯符光飞向不同方向。(?-?)”系统默默汇报着数据。
陈文“嗯”了一声,并不意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个道理,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不过宿主放心,在书斋范围内,这些都是土鸡瓦狗!本系统保证他们连一丝灰尘都吹不进来!(`へ′)”系统又恢复了跳脱的语气。
就在这时,陈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系统几乎同时提示:“警告!检测到高速移动物体正在接近书院!生命体征微弱,能量波动紊乱且带有强烈煞气!并非之前的窥探者!∑(?Д?ノ)ノ”
陈文目光投向院门方向。
几乎是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
“咚…咚咚……”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带着某种执拗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这声音不像是用手在敲,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无力地撞击着门板。
声音很轻,但在修士耳中,却清晰可闻。
苏凌和柳轻霜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院中,目光警惕地望向大门。
陈文的声音平静地传入他们耳中:“去看看。”
苏凌与柳轻霜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苏凌手持长剑,灵力暗蕴,柳轻霜指尖也已扣住了几枚冰晶符箓。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大门。
“咚…咚…” 叩门声还在继续,但越发微弱。
苏凌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大门。
门外的景象,让两人都是一怔。
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破烂黑色斗篷里的身影,正无力地瘫倒在门前的石阶上。斗篷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和泥污,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阴冷的煞气。他(或她)的一只手臂无力地抬起,似乎还想叩门,但最终垂落下去。
月光勉强透过云层缝隙,照亮了斗篷缝隙间露出的一缕银白色的发丝,以及一只苍白修长、染血的手。那只手的指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淡紫色。
“不是影煞门的人。”柳轻霜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疑惑。这股煞气虽然阴冷,但与影煞门那种纯粹的黑暗邪恶有所不同,更添了几分诡异和……死寂?
苏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剑鞘挑开那人的斗篷兜帽。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这是一张极为年轻,甚至可以说俊美到有些妖异的脸庞,五官轮廓分明,眉眼狭长,即使昏迷不醒,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魅之气。他的头发果然是罕见的银白色,此刻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心处,有一道细细的、仿佛天然生成的暗红色纹路,像是一道闭合的眼睛,正微微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这是……?”苏凌从未见过如此样貌之人,也判断不出其来历。
就在这时,那银发青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是一双紫色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痛苦、疲惫,以及一丝深深的绝望。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鬼……鬼仙……追……追杀……‘钥匙’……不能……落入……”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眉心的那道暗红纹路也彻底黯淡下去。
“鬼仙?追杀?钥匙?”苏凌和柳轻霜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脸色同时一变。
鬼仙宗门!那是上界无根界的势力!怎么会牵扯到红尘界?还有“钥匙”?什么钥匙?
此事绝不简单!
两人不敢怠慢,苏凌立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和脉搏,极其微弱,但尚存一线生机。
“师姐,此人伤势极重,煞气侵体,来历不明,但所言若属实,牵扯极大。”苏凌快速说道,“是否救治,需请先生定夺。”
柳轻霜点头,她也感到了此事非同小可。
两人将目光投向书房方向。
陈文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平静地看着这边。他的目光在那银发青年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其眉心的暗红纹路上顿了顿。
“抬进来。”陈文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置于东厢空房。”
“先生,此人来历……”苏凌有些迟疑。鬼仙追杀,这可是天大的麻烦!
陈文看了他一眼,道:“书院规矩,持身以正,秉持公道。未见其恶,先救其命。至于其他,救醒再问不迟。”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书院内,无妨。”
苏凌和柳轻霜闻言,心中一定。是啊,在书院内,先生是无敌的!即便有鬼仙追来,又能如何?
“是!”两人不再犹豫,苏凌小心地将那银发青年抱起,快步走向东厢房。
柳轻霜则立刻去准备清水、伤药和基础的疗伤丹药。
陈文站在原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又抬眼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夜空,目光深邃。
系统在他脑海中嘀咕:“宿主宿主!检测到目标体内蕴含极其稀薄但本质极高的‘幽冥鬼脉’,与上界鬼仙道统同源!还有他提到的‘钥匙’……能量反应未知,但因果线牵扯极深!咱们好像又摊上大事了!(Φ皿Φ)”
陈文神色不变,只在心中淡淡回应:“哦。”
系统:“……宿主你能不能有点紧张感!是鬼仙诶!上界势力!搞不好会引来仙门大战的!(╯‵□′)╯︵┻━┻”
陈文转身,慢悠悠地走回书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说了,”他拿起桌上的青玉灵纹笔,在指尖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我的‘真’字,能破妄,不知能否……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