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带着陈腐的尘土气,但那一缕微弱却精纯温和的木属性灵气,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滋养着三人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神魂。柳轻霜强忍着剧痛与疲惫,盘膝坐起,试图引导这丝灵气疗伤,却发现这灵气虽好,却与她自身的冰属性真元略有排斥,效果甚微。
她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苏凌身上。此刻,苏凌胸口处那被玄冰封印下的青木本源,跳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丝,散发出的翠绿光点也愈发清晰,与空气中那缕温和灵气的共鸣感越来越强。
“这灵气……似乎在主动呼应苏师弟?” 柳轻霜心中微动。她仔细观察这间石室,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已然封闭的入口,对面似乎还有一条狭窄的、向下延伸的通道,那精纯的木灵气与苏凌本源的共鸣,正是从通道深处传来。
犹豫片刻,柳轻霜咬了咬牙。此地虽暂时安全,但终究非久留之地,外面强敌环伺,冥骨阴蛇不知何时会再次发现端倪。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至少要让苏凌稳定下来。这通道深处的气息与苏凌同源,或许是一线生机!
她艰难地背起依旧昏迷的苏凌,又看了一眼瘫倒在地、气息混乱但暂时平稳的洛璃,决定先行探查。
通道不长,但坡度很陡,脚下是湿滑的青石台阶。越往深处,那股陈腐气息渐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芜与生机交织的奇异感觉。仿佛一片被遗忘了无数岁月、本应彻底死寂的土地,却倔强地保留着最后一丝生命的火种。
走到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柳轻霜怔住了。
通道连接着的,并非想象中更大的石室或殿堂,而是一片……残破的露天庭院?
抬头望去,并非天空,而是散发着柔和白光、如同穹顶般的岩石,将这处巨大的地下空间照亮。空间中央,是一片广阔但已然彻底荒废的药园。原本规划整齐的田垄早已被疯长的、颜色暗淡的杂草和扭曲的枯藤覆盖,泥土呈现出一种缺乏生机的灰败色。许多原本应是种植灵药的地方,只剩下干枯萎缩的根茎残骸,一触即碎。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荒芜之中,却有着不协调的存在。
药园的最中心,矗立着一座约一人高的残破石碑。石碑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通体呈现一种黯淡的青色,表面布满了岁月的裂纹与侵蚀的痕迹,甚至缺失了一角。但就是这座看似即将彻底崩毁的石碑,正散发着那精纯而温和的木属性灵气,也是与苏凌体内青木本源共鸣的源头!
石碑之上,以古老的篆文刻着四个模糊不清的大字,柳轻霜辨认了许久,才依稀认出——
“青…帝…点…灵…”
青帝点灵碑?
柳轻霜心中一震。青帝,乃是上古神话中执掌东方、主生死枯荣的木系至尊!以此命名的石碑,定然非同小可!
仿佛感应到了苏凌体内那微弱却同源的本源之力,那残破的“青帝点灵碑”忽然轻轻一震!
嗡——!
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响起,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器物被悄然触动。碑身那些裂纹之中,骤然流淌出柔和而充满生机的青色光辉!碑顶缺失的那一角虚空中,有点点如同萤火虫般的翠绿光点凭空凝聚,然后如同受到指引般,飘飘悠悠地飞向柳轻霜背上的苏凌,融入他的胸口。
“唔……”
昏迷中的苏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他胸口那被玄冰封住的青木本源,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些翠绿光点,原本微弱的生机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稳固、增强!连带着他体内被轮回死气侵蚀的伤势,其恶化趋势也被明显遏制!
柳轻霜又惊又喜,连忙将苏凌轻轻放在石碑附近的地面上。更多的青色光点汇聚过来,将苏凌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充满生机的光晕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似乎也影响到了整个残破的药园。那些灰败的泥土中,竟有那么一两株看似彻底枯死的灵药残根,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渴求那逸散出的点滴生机。
然而,福兮祸所伏。
就在“青帝点灵碑”被激活,降下生机光点救治苏凌的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苍老、威严、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执念与悲怆的气息,陡然从石碑深处弥漫开来!
“悠悠万载,枯守寂灭……终是……等来了吗?”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隔着无尽岁月传来的声音,直接在柳轻霜的识海中响起。
柳轻霜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只见那青帝点灵碑的上方,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老者虚影缓缓凝聚。老者身着古朴的青袍,面容清癯,长发披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审视。
残魂!
这洞府主人留下的一道残存执念!
“汝……非吾道有缘之人。” 老者的目光首先落在柳轻霜身上,感受到她身上精纯的玄冰气息,微微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定。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被青色光点包裹的苏凌身上,那沧桑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青木灵体?!虽本源受损,根基犹在!好!好!天不亡我青木一脉!” 老者的虚影激动得微微颤抖,那浓郁的执念几乎要凝成实质。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落在了外面石室中昏迷的洛璃身上。瞬间,老者脸上的激动与欣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厌恶与冰冷的杀意!
“幽冥秽气!污浊鬼脉!安敢踏足吾之清净药园,玷污青帝圣辉?!”
轰!
一股庞大的、蕴含着纯粹生机的威压,如同山岳般朝着通道外的洛璃碾压而去!这威压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接针对神魂与血脉本质!对于身负幽冥鬼脉的洛璃而言,这充满生机的力量,无异于最剧烈的毒药!
“噗——!”
即使处于半昏迷状态,洛璃也被这股针对性的威压刺激得浑身剧颤,猛地喷出一口暗紫色的血液,周身原本被暂时压制的幽冥鬼气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与这股生机威压激烈对抗,让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发出压抑的嘶吼。
“前辈息怒!” 柳轻霜脸色大变,急忙出声,“此人乃我等同伴,虽身负鬼脉,却非奸恶之徒,一路同行,多次舍身相护!还请前辈看在苏师弟的份上,高抬贵手!”
“同伴?” 青袍老者残魂冷哼一声,语气森寒,“非奸恶?幽冥鬼脉,汲取死怨秽气而生,乃生机之死敌,万木之克星!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吾道的亵渎!此等污秽之物,留之何用?当以青帝神辉,净化湮灭!”
话音未落,那青帝点灵碑上光芒再盛,一道凝练的、充满净化之力的青色光箭开始凝聚,锁定了通道外痛苦挣扎的洛璃!
柳轻霜心沉谷底。这残魂执念之深,对幽冥鬼脉的排斥之烈,远超她的想象!眼看那青色光箭即将射出,她猛地拦在通道口,体内残存的玄冰真元毫无保留地释放,化作一道冰墙,虽然明知螳臂当车,却依旧寸步不让!
“前辈!若非他拼死抵挡,我等早已命丧黄泉,苏师弟也绝无可能来到此地!您若杀他,与恩将仇报何异?又如何面对您要传承的青木之道?” 柳轻霜声音清冽,掷地有声。
青色光箭微微一滞。
青袍老者残魂盯着柳轻霜,又看了看地上正在接受生机滋养的苏凌,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传承是他万载执念所系,而清除“污秽”亦是他坚守的道则。
良久,他冷哼一声,那凝聚的青色光箭缓缓散去,但针对洛璃的生机威压却并未完全收回,只是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更像是一种监视与隔离。
“哼!牙尖嘴利的小女娃!看在青木灵体的份上,暂且留他性命!但他不得踏入药园半步,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说完,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凌身上,那灼热与期盼再次涌现。
“小娃娃,你能引动点灵碑自发救治,证明你与吾道缘分匪浅。老夫青木,生前痴迷丹道,于此开辟别府,欲寻一传人,继承衣钵,光大门楣……只可惜,时不我与……”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感伤,但随即又振作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汝既至此,便是天意!欲得吾之传承,需通过三道考验!证明汝有资格,承吾青木之道,扬吾丹道绝学!”
残魂虚影抬手一指,药园三个不同的方向,各自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似乎对应着不同的考验。
“第一考,辨药识性,考校汝对草木本源之感知!”
“第二考,凝火控元,检验汝对真火灵力之掌控!”
“第三考,丹心问道,直面本心,印证汝之道途!”
青袍老者目光炯炯地盯着尚未苏醒的苏凌,又瞥了一眼严阵以待的柳轻霜和通道外气息混乱的洛璃。
“传承之路,荆棘遍布。福缘背后,亦是劫难。能否把握,就看汝等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