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李世民时期】
看到崇祯九年,清军破关,蹂躏京畿,如入无人之境;看到鼠疫蔓延,官府应对失措;更是看到崇祯十年,那饮鸩止渴的“三饷”加征,以及随之而来的胥吏如虎、民不聊生、饿殍载道的惨状,唐太宗·李世民也是满脸凝重之色。
然而,当那句“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的诛心之论,由后世儒生之口清晰传来时。
李世民脸上的凝重神情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以及深深忧虑的神情。
“朕尝读史,知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此,儒家便为历代思想之主臬。”
李世民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观天幕所示,汉武之策,或为凝聚人心之需。然,谁能料到,数百年后,儒家竟会生出如此怪胎?!!”
“此‘不做安安饿殍’之论,已非单纯的无能,而是彻底的失德!”
“是将圣贤‘仁政爱民’之心,扭曲成了逼民赴死、责民挣扎的酷吏之言!”
李世民猛地转身,看向群臣:
“如此儒家,与暴秦之苛法何异?甚至更为不堪!因其披着‘仁义’之外衣,其害更甚!”
李世民的思绪飘得更远,想到了天幕中始皇帝对儒家的鄙夷,汉武帝对“独尊儒术”的反思。
“始皇虽暴,然其驭臣治民,赏功罚过,法令严明,未曾闻有此等诛心之论。”
“汉武晚年,下《轮台罪己诏》,亦知征伐过甚,当与民休息。”
“而后世之儒,面对危局,不思己过,反责黎庶,其心可诛!”
与此同时,一个严峻的问题浮现在李世民心头:
“我大唐,如今尊崇儒术,开科取士,以文治国。”
“房、杜诸卿,皆通经史,魏征更是以儒术匡正于朕。”
“然,谁能保证,千百年后,我大唐之儒,不会堕落成明儒那般模样?”
李世民回想起自己为了平衡关陇与山东士族,修订《氏族志》;为了广纳贤才,完善科举。
这一切,都离不开儒家的框架。
但此刻,他看到了这个框架在未来可能出现的致命裂痕。
“若儒家日后必成此等害民之物,朕......是否当如始皇帝、汉武帝般,早做绸缪,对其加以限制?”
李世民的语气中充满了帝王的深思与决断:
“至少,绝不可让其一家独大,堵塞言路,僵化思想,最终孕育出此等视民如草芥的‘硕儒’!”
此言一出,四周群臣,尤其是以孔颖达为首的儒学士大夫,顿时面色大变。
刚主持编纂完《五经正义》、被誉为当世经学宗师的孔颖达,立刻颤巍巍地出列,伏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陛下!陛下明鉴!”
“天佑大唐,圣主临朝,臣等沐浴清化,岂敢......岂敢与后世明末那些寡廉鲜耻、不仁不义之徒,并称为‘儒’?!!”
孔颖达老泪纵横,既有对先贤之道被玷污的痛心,更有对皇帝可能因此疏远儒学的恐惧。
“陛下!”
孔颖达抬起头,言辞恳切,引经据典:
“臣奉敕编纂《五经正义》,于《尚书》明‘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于《礼记》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于《春秋》阐‘微言大义’,褒贬善恶!”
“于《论语》述夫子‘仁者爱人’、‘为政以德’之训!”
“于《孟子》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旨!”
“此方是我儒家之正统,孔孟之真传!”
孔颖达竭力将唐儒与明儒进行切割:
“后世明儒,所学所行,早已背离圣贤本意!”
“彼辈或屈从于暴政,或沉溺于空谈,或汲汲于功名利禄,早已将‘仁’、‘义’、‘民本’抛诸脑后!”
“其出‘安安饿殍’之论,正是其背叛道统之铁证!”
“此乃儒门之不幸,出了此等不肖子孙,犹如良田生莠草,清流出浊泥!”
孔颖达指向天幕,语气激昂:
“陛下请看,我贞观朝,陛下虚怀纳谏,从善如流;朝臣如魏征、王珪等,以儒术进言,皆为国为民,何曾有此等荒谬绝伦之语?”
“我朝修史立典,劝课农桑,轻徭薄赋,赈济灾荒,哪一件不是践行儒家‘仁政’、‘养民’之要义?!”
最后孔颖达恳求道:
“万望陛下明察!勿因后世伪儒、小人之儒的倒行逆施,而疑及当下恪守正道之儒!”
“臣等大唐儒生,愿以《五经正义》为基,正本清源,永葆孔孟之道之纯粹,绝不容其堕入明末那般万劫不复之境地!”
孔颖达声泪俱下的辩护,也是让李世民的脸色稍霁。
李世民自然知道孔颖达等人所言非虚,贞观朝的儒家士大夫,确实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积极作用。
魏征的直谏,房杜的谋略,皆有其儒学根基。
而后,李世民亲手扶起孔颖达。
“孔卿请起。”
李世民语气缓和了些:
“卿之言,朕知之。贞观群臣,多通经史,辅佐朕躬,功不可没。朕并非要尽废儒术。”
“然,天幕所示,乃前车之鉴!朕不得不思,如何防微杜渐。”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群臣,恢复了帝王的睿智与冷静:
“或许,关键在于‘平衡’与‘务实’。”
“其一,儒学当以‘经世致用’为本,而非空谈性理。取士选官,当重其才实干练,而非仅凭诗赋文章。”
“其二,需兼容并蓄。法家之严明,墨家之节用,乃至兵家、农家之术,凡有益于国计民生者,皆可取其精华,不可偏废。”
“其三,广开言路,杜绝一家独大。魏征在日,常以直言匡朕,此便是制衡之道。若后世只容一种声音,则离祸乱不远矣。”
最终,李世民做出了他的决断:
“孔卿,《五经正义》已成,当颁行天下,以为儒学之标准。然,朕更望天下士子,不仅通晓经义,更能明时务,知民生,怀仁心,行仁政!”
“若后世儒生,皆能如我贞观之臣,则儒家幸甚,国家幸甚!”
“若其不幸,堕入明儒之流......”
李世民的声音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则朕虽在九泉,亦当叹恨今日未能早为之所!望尔等儒林中人,好自为之,莫负朕望,更莫负孔孟先贤之道!”
......
【宋太祖·赵匡胤时期】
当看到崇祯九年,皇太极称帝改元,清军破关,纵横京畿,明军竟难以组织有效抵抗;看到崇祯十年,朝廷不思宽恤,反而变本加厉,三饷并征,催科酷烈,致使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时,宋太祖·赵匡胤也是摇头叹息。
然而,真正让赵匡胤感到脊背发凉、如坐针毡的,是那句由后世儒家士大夫口中道出的:
“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此言入耳,赵匡胤脸上的沉稳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愕与深沉的忧惧所取代。
而后,赵匡胤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天幕,仿佛要从中看出自己王朝未来的宿命。
“......‘安安饿殍’?”
赵匡胤低声重复,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此言,竟是读书人说出来的?竟是......儒生?”
一股寒意,从赵匡胤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要知道,他可是定下“崇文抑武”的治国基调,以期革除武夫当国的弊病。
可是天幕所示,却向他展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若是“文”的方向错了,若所“崇”之“文”变成了这般模样,那后果......
“则平......”
赵匡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看向赵普:
“朕欲抑武人,兴文教,使士人掌枢机,以为可致太平。”
“然......然若后世我大宋之‘士’,皆变成此等口吐‘安安饿殍’之辈,那......那这‘崇文’,与纵容另一批‘虎狼’上位,有何区别?!!”
赵匡胤的思绪回到了五代,那些拥兵自重、视百姓如草芥的节度使、军头的面孔一一闪过。
“五代武人,跋扈骄兵,动辄屠城掠地,视民命如蝼蚁,此乃朕亲身经历,深以为戒,故欲以文制之。”
赵匡胤的眉头紧锁,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而后世明儒,盘踞朝堂,夺民之食,断民之生,更出此诛心之论,其行径,其心术,与那些跋扈武人,在苛虐百姓这一点上,有何本质不同?”
“不过一者持刀,一者持笔;一者明抢,一者巧夺!”
这个发现让赵匡胤不寒而栗,他“崇文抑武”的国策基石,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如果抑武的结果,是培养出一群更精致、更虚伪、同样不恤民命的“文蠹”,那么大宋的未来,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赵普侍立一旁,早已是心惊肉跳。他深知“崇文抑武”是皇帝既定之策,也是他极力赞同的方略,绝不能让这来自未来的可怕景象动摇国本。
随即赵普立刻躬身,语气急切而坚定:
“陛下圣明!然,天幕所示,乃数百年后之事,彼时儒学是否已然变质,传承是否已然偏颇,犹未可知!”
“岂可因后世不肖子孙之恶行,而疑及当下,动摇我大宋立国之基?!”
随即赵普上前一步,言辞犀利地为当下儒生辩护,并与明儒进行彻底切割:
“陛下!我大宋初立,文风初振,士人皆怀报国之志,欲一扫五代之颓靡!”
“臣等所读之书,乃孔孟正道,所循之理,乃‘民为邦本’!‘不做安安饿殍’此等禽兽之言,绝非我宋儒所能道,更绝非我宋儒所敢想!”
赵普进一步阐述宋儒与想象中的明儒之区别:
“五代乱世,礼崩乐坏,正需儒家纲常伦理以定人心,正秩序!”
“我宋儒之责,在于教化万民,使知忠孝节义;在于辅佐圣主,推行仁政,轻徭薄赋,使百姓安居乐业!”
“岂会如明末腐儒般,坐视民困而空谈,乃至出此暴虐之语?此非儒也,实乃国贼!”
赵普最后恳切道:
“万望陛下圣察!我大宋之‘崇文’,所崇当为明经致用、心怀天下的真儒,绝非后世那般只知空谈、心似铁石的伪儒、小人儒!”
“若因噎废食,则国策动摇,五代乱象恐将复萌啊,陛下!”
赵匡胤听着赵普的辩解,神色稍缓。
赵普的话不无道理,不能因未来的可能而全盘否定当下。
但是赵匡胤心中的警惕并未消除,天幕的警示太过触目惊心。
而后,赵匡胤沉吟良久,目光再次扫过天幕,仿佛要将那“安安饿殍”四个字刻入心中。
随即赵匡胤看到了始皇帝对儒家的不信任,也看到了汉武帝“独尊儒术”后的反思,更看到了唐太宗对儒学异化的警惕与平衡之策。
最终,赵匡胤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
“则平所言,亦有理。”
“然,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始皇、汉武、唐宗,皆雄才大略之主,彼等于儒家之态度,或严苛,或独尊后又反思,或力求平衡,皆因看到了其弊。”
“朕之‘崇文抑武’,其志不改。然,‘崇文’之‘文’,不可仅局限于儒家一门!”
赵匡胤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普道:
“法家之术,赏罚分明,律令严整,可清吏治,可强国家!”
“墨家之论,节用爱人,重视守备,可戒奢靡,可固城防!”
“乃至兵家、农家、纵横家......凡有益于国计民生、富国强兵者,皆当取其精华,存其血脉!”
“朕要的,是文教并蓄!是百家之智,皆能为朕所用!绝不容任何一家学说独霸朝堂,堵塞言路,最终僵化腐朽,变成那逼民为‘安安饿殍’的怪物!”
“日后开科取士,或可加试律法、算学、农工实务!使士子不仅通经义,更明时务,知民生艰难!”
“如此,以儒家定人伦秩序,以法家立国之纲纪,以百家之长为辅翼,相互制衡,相互砥砺,方能使我大宋文教,始终保有活力与仁心,避免重蹈明末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