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朱祁镇时期】
正统帝·朱祁镇正值年少气盛,此前在王振的蛊惑下,一心想要效仿永乐帝北征漠北、建立不世之功。
此刻又目睹列祖列宗,尤其是太宗皇帝与其父皇宣宗的赫赫威仪与隔空旨意,他那颗本就躁动的心,瞬间被极大的虚荣心和急切的表现欲所充满。
他仿佛看到自己不仅能在武功上超越祖先,更能在“惠泽万民”的文治上抢得头筹,获得天幕上列祖列宗的赞赏。
想到这里,正统帝·朱祁镇也是眼中放光,情绪异常兴奋道:
“大伴(王振)!快看!太祖、太宗、父皇皆遣人取种!此乃天赐良机!”
“若朕能抢先一步,将那海外神种取回,献于太庙!让列祖列宗看看,朕,朱祁镇亦是不世出之英主!武功文治,皆不让先人!”
此刻,朱祁镇完全忘记了自己准备亲自率军北伐的事前,完全沉浸在自己超过太祖、太宗,甚至他父皇,第一个取回高产神种的幻想中。
而王振也是深知正统帝的心思,立刻谄媚附和,火上浇油道:
“皇爷圣明!皇爷天纵英武,必能成此不世之功!”
“届时,天幕之上的列祖列宗,定然对皇爷刮目相看,称赞皇爷乃朱家第一孝子贤孙,第一有为君主!就连太宗皇帝,也必以皇爷为傲!”
“这区区取种小事,岂在话下?正好显显皇爷的雷霆手段!”
在虚荣心和王振的怂恿下,朱祁镇也是热血上涌,随即意气风发,如同儿戏般下达命令道:
“传朕旨意!即刻飞马传谕登莱、福建水师!”
“拣选最快之船只,点齐人马,备足......备足赏赐之物,三日之内,必须扬帆出海,直奔那吕宋!”
“告诉他们!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务必给朕第一个把番薯神种带回来!”
“若是让朕知道他们拖延怠慢,或是让太宗皇帝的人抢了先......哼,朕班师回朝之日,定斩不饶!”
“若是成功,朕不吝封侯之赏!”
殿内的一众文武百官闻听此旨,皆是目瞪口呆,面露骇然之色。
兵部尚书邝埜急忙出列,声音焦急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大军北伐在即,粮秣转运已极为艰难,岂能再分心海外?”
“且水师久未远航,海图不清,舟船需检修,人手需募集,粮水需筹备,非数月之功不可!三日之期,绝无可能!此非儿戏啊陛下!”
户部尚书王佐,也是谏言道:
“陛下,国库银钱已尽数用于北征,实无余银可供舟师远航采买赏赐之物!请陛下三思!”
然而,此刻的朱祁镇哪里听得进这些逆耳之言,王振更是很有眼色地立刻尖声呵斥:
“尔等竟敢质疑皇爷决断?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皇爷乃天子,金口玉言,说三日就三日!办不到,就是尔等无能!”
朱祁镇也是不耐烦地挥手:“勿再多言!朕意已决!速去办差!若误了朕的大事,尔等皆担待不起!”
看到一意孤行的朱祁镇,此刻殿内的一众文武百官是多么希望朱祁镇刚才的言语能够出现在天幕上,好制止朱祁镇这等不切实际的命令。
然而,偏偏在宣宗·朱瞻基之后,大明皇帝的言语与身影便没有再出现在天幕上。
......
【明代宗·朱祁钰时期】
当听到天幕上传来“亩产数十石”的消息时,景泰帝·朱祁钰也是猛地从御案后站起身,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晃了一下,身旁的宦官连忙扶住。
要知道北京保卫战的硝烟虽散,但是国帑空虚、民生凋敝的沉重压力依旧如芒在背,而他与一众朝臣也是正为了稳定江山、收拢民心而心力交瘁。
这突如其来的“亩产数十石”的消息,便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强光,让他疲惫而焦虑的神情,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极度渴望所取代。
朱祁钰忍不住道:
“亩产......数十石?海外竟有如此祥瑞?天不亡我大明!”
随即朱祁钰目光灼灼地看向于谦、王文、陈循等重臣道:
“于先生,王先生,陈先生!尔等可听见?若得此神种,推广天下,我大明百姓何愁再受饥馑之苦?国力又何愁不能恢复?此乃......此乃雪中送炭啊!”
听到景泰帝的话语,首辅·陈循也是面露难色,谨慎开口道:
“陛下!此物确乃天赐嘉禾,然......然今国步艰难,瓦剌虽退,然边患未绝,国库空虚,军民疲敝。”
“现打造海船,组织远航,所费不赀。是否......是否可暂缓一两年,待国力稍复......”
陈循话语未落,另一旁的王文则是立即出声打断,态度坚决道:
“陈阁老此言差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正因为国步艰难,才更需此等可定国本之神物!”
“陛下,昔日汉武帝虽与匈奴苦战,亦不惜遣张骞凿空西域,方得汗血宝马及诸国情报,惠及后世!今番薯之利,远胜宝马!岂因一时困顿而弃万世之基?”
“臣附议陛下!当立即筹备,遣使求种!即便节衣缩食,此事亦不可废!”
听到自己两位重臣各不相同的意见,朱祁钰也是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于谦身上。
作为一力主战,打赢北京防卫战的于谦,在群臣以及景泰帝心中的地位、声望不可谓不高,甚至可以说于谦的意见,将很大程度上决定到底是否要现在出海求取高产神种。
兵部尚书·于谦沉吟片刻,目光沉稳,他一开口,殿内顿时安静:
“陛下,民以食为天,粮足则国安,粮匮则国危。 北京一战,皆赖军民用命,然若腹中无食,纵有忠义,亦难为继。”
“此物若真,实乃稳固江山、收揽民心之无上利器。”
“然陈阁老所虑,亦是老成谋国之言。”
“臣以为,此事当办,但须力求节俭,目标专一。”
“可不造新船,暂调沿海备倭之坚固大舰,精选熟知海路之旧部水手,携丝绸瓷器等物,直航吕宋,以换取薯种,得手即回,不必节外生枝。”
“如此,则耗费可减至最低,而成功之望甚大。”
“此举若成,天下万民皆可受益!”
看到于谦也赞同出海取种,以及又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节俭方案,朱祁钰也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决断之色道:
“于先生所言,深合朕心!国虽艰难,然此事实在必行!岂能因噎废食?”
“传朕旨意:其一, 命工部、户部,即日于福建、浙江等地,遴选堪用之海船,不必新造大船,务求坚固即可。”
“一应费用,从朕之内帑及宫廷用度中先行支应,不足部分,由太仓库拨付,需锱铢必较,严禁浪费!”
“其二, 由于谦于军中、王文于地方,共同选拔忠谨干练之官员、通译、水手,以及精通农事者随行。”
“此行唯一目标,便是换取、采集番薯等一切高产粮种!”
“其三, 告知沿途州县及海外番邦:大明皇帝,为活万民,特遣使求种,愿以礼相易,彰显天朝仁德。”
“此事,便由于爱卿总揽,王爱卿协办,陈爱卿统筹粮饷,务必以最小代价,成此功业!”
随着朱祁钰的决断,在场一众朝臣亦是齐声应道:
“臣等,遵旨!”
......
【明宪宗·朱见深时期】
当听到天幕上传来“亩产数十石”的消息时,成化帝·朱见深并未立刻显露出狂喜或者震怒之色,而是眼中闪过混合着震惊、渴望,以及一丝对朝中阻力深深的无奈与讥讽之色。
沉默片刻之后,朱见深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最终落在了那位以“藏匿郑和海图”而闻名、坚决反对再下西洋的兵部郎中刘大夏身上。
朱见深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却带着巨大压迫感的神情,同时声音不高,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质问道:
“刘卿家......”
“朕方才听闻,海外有亩产数十石之‘番薯’神种。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仁宗·皇帝、宣宗·皇帝等......皆是下令遣水师远航,以求取之。”
“朕,亦为朱明子孙,亦想为天下万民,求得此活命之宝。”
说到这里,朱见深语气微微一顿,目光如针般刺向刘大夏道:
“朕记得,昔年朕欲效仿先帝,探寻西洋,刘卿曾慷慨陈词,言‘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者且万计,此特一弊政,牍即存,尚宜毁之,以拔其根,犹追究其有无耶?’”
“此言,振聋发聩啊。”
这话一出,朝堂中的刘大夏也是额头隐隐有汗水渗出。
而朱见深也是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千钧重压道:
“然,今时不同往日。此非为求奇珍异宝,乃为取亩产数十石之活命神种!此乃太祖、太宗、仁宗、宣宗皆认可之‘大利’!非‘弊政’也!”
“朕今日若欲遣一舟一船,前往取种,刘卿......尔当年言之凿凿,称旧牍已毁,根株已拔。”
“如今,这天幕悬于苍穹,万民可见,列祖注目。朕之言语身姿,说不定下一刻,便与太祖、太宗之言一同显现于其上,为天下人所共睹。”
“现在,朕再问卿一次:那航海之图,那舟师之档......果真一丝不存了吗?”
朱见深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重重敲打在刘大夏,以及朝堂某些官员的心头,让刘大夏的脸色也是隐隐苍白,额头冷汗更甚。
同时,朱见深的声音更缓,却更冷道:
“若因图牍无存,致使朕无法遣人取种,天下万民不得此高产嘉禾,继续饥馑困苦......”
“刘卿,尔身为兵部职方司郎中,掌舆图档案......这千秋之责,万民之怨,该由谁负?”
“卿......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朕。”
顿时,殿内一片死寂。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大夏身上。
此刻,这位以“刚直”而着称的老臣,面色惨白,汗出如浆。
他感受到的不仅是面前皇帝的逼问,更是那悬于天际、仿佛有列祖列宗注视的天幕所带来的无形巨压。
在不经意间与某几位同僚飞速交换了惊恐的眼神后,刘大夏深知今日之势,已绝非往日朝堂争论可比。
若是再坚持“无图”,便是公然与“为民取种”的大义名分对抗,更是忤逆了天幕上显现的历代先帝之志!
这罪名,他担不起。
最终,刘大夏艰难地出列,深深跪伏于地,声音干涩颤抖道:
“陛......陛下息怒......老臣......老臣年迈昏聩,或许......或许记忆有误......”
“臣......臣依稀记得,或许还有些许残图旧档,深藏于部库积尘之中......待臣......待臣这几日,即刻带人仔细翻查,务必......务必将其找出,献于陛下御前!”
朱见深依然似笑非笑地说道:
“哦,些许残图旧档吗?”
“那便下诏,明告天下万民百姓,说昔日下西洋之海图旧档,在刘卿的保管中,只剩下些许残图旧档,导致并不一定能够快速、安全将亩产数十石的神种带回。”
“望天下百姓,多多体谅朝廷,体谅江西九江府瑞昌县出身的刘大夏卿家。”
这话一出,刘大夏当即连连叩首道:
“臣......臣记错了,不是残图旧档,是完整的海图旧档,是完整的海图旧档!”
要是朱见深真的这么明诏下旨的话,让天下百姓认为是因为他的缘故,从而导致朝廷因为海图残缺的原因,无法快速为他们带回高产神种的话。
那么他刘大夏的脊梁骨都会被天下人戳断,甚至连他在江西九江府瑞昌县的祖坟,搞不好也会被群情激愤的百姓给挖了。
到那时,就真的是天下虽大,却毫无他立足之地了。
朱见深就这么冷冷看着刘大夏一直磕头,直到将额头都磕出了淡淡的血迹,朱见深的心中方才升起些许畅快之意。
此前他便想要重启下西洋之举,结果刘大夏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胆敢把海图藏匿起来不给!
还有安南黎氏越发嚣张,甚至开始向四面扩张,周边的土人部族很是受到摧残,意见都很大。
他打算派汪直出征安南,然后命人去取太宗大将张辅南征安南留下的文书时,刘大夏这个逆臣居然又胆敢再复现海图之事,说什么“兵祸一开,西南立刻就糜烂”了。
要不是当时群臣齐谏,朱见深杀了刘大夏的心都有了。
甚至刘大夏这个举动,还被群臣吹捧为“此二事,天下阴受忠宣公之赐而不知”!
当这句话传到朱见深耳中的时候,朱见深气的花瓶都摔碎了几个。
同样也由这两事,朱见深知道了想要重开西洋阻力之大,从而不得不被迫放弃了。
而现在,终于让他借着天幕带来的“大势”和“祖训”,让他找到了重启下西洋的机会,同时也找到了名正言顺,好好惩戒刘大夏一番的机会。
看着一直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刘大夏,当即便有几个官员或是因为心生不忍,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准备出列劝谏。
而朱见深只是淡淡撇了他们一眼,意有所指道:
“莫非几位卿家,同样也想让天下万民多多体谅一二?”
这话一出,刚准备迈步而出的几位官员,当即便将脚缩了回去,他们可不想自己老家的祖坟被人给刨了。
一直到刘大夏快要磕晕过去之后,朱见深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终于收敛,化为帝王的淡漠:
“既然是完整的海图,那便甚好,朕,与天下百姓,便静候刘卿的佳音了。”
“望卿......莫要再让朕与列祖列宗、天下万民失望。”
“另外,刘卿家年老体衰,记忆不清,为免耽误国事,祸害万民,交上海图之后,便致仕荣养吧。”
听到朱见深的命令,刘大夏这方才颤颤巍巍地带着满额头血迹,拜谢道:
“臣,谢陛下隆恩!”
......
【明孝宗·朱佑樘时期】
弘治帝·朱佑樘看到天幕上的列祖列宗之威仪,加之天幕所示明末惨状,以及“亩产数十石”的消息传来,心中也是激荡难平,眼中同样迸发出极度惊喜与强烈渴望的光芒。
朱佑樘情绪激动,带着由衷的期盼道:
“天佑大明!竟有此等嘉禾!列祖列宗皆遣使求取,朕亦当效仿,此乃仁政之要,泽被苍生之举!”
随即朱佑樘看向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阁臣,语气热切道:
“刘先生、李先生、谢先生!若得此物,广植天下,则‘黎民醇厚,比屋可封’之象或可实现!朕欲遣使出海,寻此神种,诸卿以为如何?”
然而,与朱佑樘的满腔热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殿下内阁重臣们迅速交换的、充满忧虑与不赞成的眼神。
首辅·刘健率先躬身,语气恭敬却透着一丝敷衍道:
“陛下圣心仁厚,时刻以天下苍生为念,臣等感佩万分!探寻嘉禾,活济万民,实乃善政。臣等......谨遵圣意,当徐徐图之。”
李东阳亦是同样迂回道:
“陛下,昔年太宗陛下为下西洋之事,亦曾颇费周章。”
“今海疆虽靖,然舟师久不习风浪,加之造船所需之费、募勇之资,皆需从长计议。况海外路径不明,蛮情难测,是否......待臣等详细核查旧档,拟定万全之策,再行实施?”
一旁的谢迁亦是附和道:
“李阁老所言极是。陛下,此事关乎国计,需稳妥为上。”
“眼下国库虽非极度匮乏,然百业待兴,各处皆需用银。是否可先令沿海州县留意蕃商,或有携种而来者,重金购之,如此更为便捷省费?”
在场众臣彼此众口一词,看似支持,实则都在强调困难,意图将此事无限期拖延下去。
他们深知弘治皇帝仁厚,不似其祖那般强势,只要以“慎重”、“耗资”、“从长计议”等理由,巧妙拖延下去,用不了多久弘治皇帝自己便会渐渐忘记这件事。
而朱佑樘没听出一众大臣的言下之意,反而认为言之有理地点了点头道:
“诸卿......所言,亦有道理。确是朕心太急了。”
“然......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列祖列宗皆行之。还望诸卿......勿要拖延,尽早议出个章程来。”
“即便不能大举造舰,亦可先如谢先生所言,重金求购,或派一二精干小船,先行探路......”
刘健、李东阳、谢迁等阁臣纷纷躬身:
“臣等遵旨,必当尽心办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