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碎星环。
这片位于东域和中域交界的混乱星域,是宇宙的伤疤,也是秩序的坟场。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与陨石构成了一道横亘虚空的巨大环带,在稀薄的星光下,泛着死寂而冰冷的光。
空间裂隙如同鬼魅,不时撕开一道漆黑的口子,吞噬掉路过的陨石,又悄然闭合。
一艘古朴的楼船型法宝撕开空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环带边缘。船身烙印着道统盟至高无上的天道纹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两道身影从楼船中走出,踏入冰冷的虚空。
为首一人,身着暗金色法袍,身形算不上魁梧,但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他便是道统盟的掌权者,罚尊。
他身后,丹尘子一袭丹青色长袍,默默跟随,收敛了所有气息,像一个最不起眼的影子。
他们来了。
跨越了半个中域,来到了姜遥指定的,这个最适合杀人灭口的战场。
罚尊的出现,让周围不稳定的空间裂隙都仿佛凝固了一瞬。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和镇压着此地的法则。
随即,他看到了那艘同样静静悬浮在星空中的庞然大物。
“手术刀”号。
与道统盟楼船的古朴典雅不同,那是一头由金属与阵纹构成的钢铁巨兽,舰身线条流畅而冰冷,充满了非人的、纯粹的暴力美学。
在巨兽的前方,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天工宗普通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女,看起来人畜无害。
她旁边,是一袭白衣的洛清霜,背负古剑,面无波澜,却像是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让星光都为之黯淡。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不,那只是一具人形的物体。
雷法长老被一道无形的力场束缚着,漂浮在姜遥的身侧。他的法袍破烂,双目无神,嘴角挂着一丝涎水,曾经元婴后期的强大威势荡然无un。他只是活着,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一个活着的战利品。
一个无声的警告。
罚尊的视线从姜遥和洛清霜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雷法长老的身上。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他体内爆发,又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他强行收回。周围的虚空因为这瞬间的灵力涨落,凭空诞生了数十道细小的空间裂痕,又瞬间湮灭。
他没有发作。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变化,阴沉得可怕。
丹尘子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出了更多的东西。雷法长老的元婴还在,修为的根基还在,但他的道心,他的神魂,已经彻底碎了。
这比直接杀了他,要残忍一百倍。
姜遥饶有兴致地看着罚尊。
就在刚刚那一下,她身上佩戴的微型灵子探测仪读数瞬间爆表。眼前这个男人,体内蕴含的灵子能量总和,其稳定度与纯粹度,远超她扫描过的任何一位化神期修士。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核反应堆。
他是一个即将发生超新星爆炸的恒星,却被他自己的意志完美地约束在了一个临界点上。
真是……完美的实验素材。
“天工宗的小友,”罚尊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仿佛万年玄冰,“你答应的‘改变格局的技术展示’,在哪里?”
他直接无视了作为战利品的雷法长老,也无视了这充满挑衅意味的会面地点。他来,只为一个目的。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被称为“科学”的东西。
姜遥笑了。
“罚尊前辈莫急。”
她的笑容在冰冷的星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正式展示之前,我需要您先亲身感受一下我们上次的成果。以免您对我们的技术水平,产生不必要的误判。”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弹。
一枚记录信息的玉简,化作一道流光,不快不慢地飞向罚尊。
丹尘子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接,却被罚尊一个抬手制止了。那枚玉简就那么悬停在罚尊面前三尺之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
罚尊没有用手去接。
他只是将自己那庞大到足以覆盖一片星域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下一秒,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他“看”到的,不是一段影像。
而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数据洪流。
【金丹聚变模型:轻核撞击能量阈值计算】
【链式反应失控临界点:t = 8.71 x 10^-9 秒】
【宏观灵子聚合体质量转化效率:η = 3.14% (实测值)】
【高能灵子流逸散角度:θ ≤ 0.002°】
一行行,一列列,全是他看不懂,却能在神识层面瞬间理解其含义的,冰冷而精确的“天道规律”。
他看到了一个虚拟的金丹,在无数数据的操控下,被一颗“初始灵子”撞击。
然后,一变二,二变四……
那不是爆炸。
那是一种无可阻挡的,逻辑上的必然。是一种从宇宙底层规则展开的,冷酷的熵增。
紧接着,场景切换。
他的神识被拉到了黑石星的上空。他以上帝的视角,俯瞰着那颗巨大的修真星辰,被一股从内部爆发的力量,在短短零点几秒内,彻底分解成最基础的灵子和尘埃。
整个过程中,无数的能量曲线,粒子轨迹,空间曲率变化图谱,都叠加在画面之上,构成了一曲无比华丽,又无比恐怖的毁灭交响乐。
这不是神迹。
这不是神通。
这……是一道被完美执行出来的数学题。
虚空中,罚尊法袍的衣角,无风自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撤回了自己的神识。
他再次看向那个笑意吟吟的少女。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将她当成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后辈。
那不是一个修士。
那是一个正在解构天道,并试图将其重新编写的异类。
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无法理解的,令人从心底感到恐惧的存在。
“这,”罚尊沉默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什么?”
“哦,这个啊。”
姜遥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次月考,我们科研部的随堂测验报告。”
丹尘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随堂测验?拿一颗星球当考卷?
罚尊没有再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姜遥转过身,面向那片广袤无垠的星辰废墟,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宇宙。
“热身结束。”
“罚尊前辈,欢迎来到天工宗的公开课。”
“课题是——《元婴的可控裂变与重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