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座能量塔嗡鸣着,构筑的无形天网,如同一个巨大的“法则隔离带”,将那片丑陋的空洞死死地罩在其中。在天网最外围,洛清霜的身影静立如山,她身前那面由纯粹剑意凝结的屏障,正将一缕缕试图渗透出来的扭曲灵气不断消磨、净化。
天穹之上,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那片代表着世界之癌的空洞,其向外扩张的趋势,在“反扭曲力场”和大师姐至纯剑意的双重压制下,终于被暂时遏制住了。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沉默被打破。
“‘堤坝’力场稳定,能量消耗速率在预估值内。”备用系统传来的数据,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姜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松懈,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光幕上那些正在狼狈逃窜的、代表着道统盟残兵的光点。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无人机部队,‘蜂群’模式启动。”
“战斗傀儡军团,第一至第三序列,地面清剿模式启动。”
“命令:肃清东域境内所有道统盟残余武装力量,允许自主开火,直至威胁彻底解除。”
随着她一道道冰冷的指令下达,移动要塞那伤痕累累的舰体上,无数个隐藏的发射口无声开启。下一刻,数以万计的、闪烁着蓝色幽光的无人机,如同离巢的金属蜂群,化作一道道钢铁洪流,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地面上,数百尊高达十丈的战斗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以惊人的速度奔赴战场。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剿。
那些侥幸存活的道统盟修士,早已被罚尊的诡异陨落吓破了胆,此刻正亡命奔逃。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出了生天,冰冷的死亡就从天而降。
一道灵能光束精准地洞穿了一名金丹修士的后心,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从空中直挺挺地坠落。
一队驾驭着飞舟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十几架无人机包围,密集的灵能炮火在瞬间就将他们的飞舟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撕成了碎片。
没有修士间的捉对厮杀,没有神通法宝的绚烂对轰。只有冰冷的计算,高效的锁定,和精准的抹杀。
这场由道统盟发起的、意图碾碎天工宗的战争,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走向了终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飓风,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东域,并向着其他四域疯狂扩散。
东域第一炼器宗门天工宗,以三位元婴长老自我献祭为代价,正面击杀道统盟化神大圆满强者——罚尊道衍!
道统盟东征大军,全军覆没!
整个修仙界,为之失声。
化神大能,那是站在凡尘界顶点,如同神明般的存在。多少年了,从未听说过有化神强者,尤其还是罚尊道衍这等级别的存在,会以如此彻底的方式陨落。
而弑神的,不是某个更强的隐世大能,也不是什么上古凶兽。
是一个宗门。
一个以炼器闻名,在世人眼中并不以战斗见长的技术宗门。
天工宗的名字,在一夜之间,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光环,其威名,甚至盖过了中州那些古老而强大的道统。
移动要塞内,劫后余生的弟子们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终于意识到他们究竟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狂喜的浪潮淹没了一切,欢呼声几乎要掀翻要塞的顶棚。
但在指挥中心的最深处,气氛却截然不同。
玄机子站在角落,看着那个在主控台前不断下达着各种复杂指令的娇小背影。他的眼神中,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慨与震撼。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这个小徒弟偷偷摸摸搞些“奇技淫巧”而头疼,想着怎么帮她兜底。可现在,这个他眼中的孩子,却用这些“奇技淫巧”,暴力地撕开了一个旧时代的帷幕,开启了一个他甚至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全新时代。
这不再是修士与修士的战争,而是理念与理念的碾压。他知道,从今天起,整个修仙界的格局,都将被彻底改写。而改写这一切的执笔者,就是他的小徒弟,姜遥。
另一边,谢渊默默地退出了指挥中心。他没有参与弟子们的狂欢,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要塞深处,那座已经冰冷下来的“元婴裂变反应炉”前。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三块早已准备好的、用最上等的暖玉雕刻而成的灵位。他没有为三位师叔祖建立奢华的陵寝,只是在反应炉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郑重地摆上了这三块灵位。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着灵力,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沉痛与无上的敬意,在反应炉那巨大的核心外壁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三个名字。
每一个笔画,都刻得极深,仿佛要将这三个名字,永远烙印在这座弑神兵器的灵魂之中。
这是天工宗的丰碑,也是三位师叔祖的衣冠冢。他们将与这座亲手点燃的反应炉一起,被宗门永远铭记。
做完这一切,谢渊对着那冰冷的反应炉,对着那三块灵位,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三躬。
与此同时,主指挥中心内。
姜遥终于处理完了所有的善后指令。她关闭了面前的光幕,整个人的精神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疲惫浮现在她苍白的脸上。
这次弑神之战,虽然成功,但也彻底暴露了她理论中的一个致命缺陷。她成功地用科学道纹撕裂了规则,却没能完美地控制住撕裂后的结果。
“高维灵子”的相互作用,比她想象的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罚尊的畸变,空间空洞的形成,都证明了这一点。这次的胜利,夹杂了太多的侥c幸与失控。
她对“物理飞升”的理解,在这次实战中被迫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但也正是这一步,让她窥见了一片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宇宙真相。
道统盟?不过是凡尘界内部的纷争。
那个来自中州禁地的“扭曲灵气”,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未知存在,才是对整个文明,对“存在”这个概念本身,最根本的威胁。
姜遥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再无疲惫,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她走到主控台的最高权限区域,调出了移动要塞的最终防御序列。
“‘普罗米修斯’,记录最高指令。”
“永久性解除‘维度护盾’最高防御权限。”
“将‘反扭曲力场’,代号‘堤坝’,提升为要塞最高、第一序列防御模式。”
“从今往后,我们的敌人,不再是任何修士,任何宗门。”
随着她的宣告,整个要善的能量流向开始发生根本性的改变。那些原本用于抵御神通和法宝的能量,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城墙上那三百六十座能量塔中,维持着那张笼罩天空的无形天网。
天工宗的战争堡垒,从这一刻起,将其全部的重心,从应对“文明内部的战争”,转向了抵御“来自文明之外的侵蚀”。
做完这一切,姜遥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舷窗前。
窗外,是劫后余生的东域大地。而在那高远的天穹之上,是被力场死死禁锢着的、如同世界伤疤般的黑暗空洞。
它就在那里,安静,却又充满了无穷的恶意,像一只凝视着深渊的眼睛。
击败化神,弑神成功,震慑天下……这些在凡人眼中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姜遥看来,不过是清理了一下实验台,为接下来真正的实验,扫清了障碍而已。
一个开始。
仅此而已。
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带领这个刚刚经历了烈火洗礼的文明,跨越眼前这片深不见底的、由扭曲法则构成的深渊,最终抵达那名为“物理飞升”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