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扭曲力场只是权宜之计，是被动防御。我需要数据，最前线的数据。”
指挥中心内，姜遥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专注。她的目光，落在了四师兄谢渊的身上。
“四师兄，我需要你带领一个小组，驾驶‘信使’级勘探舰，进入‘堤坝’力场内部，尽可能靠近空洞边缘。”姜遥的指令清晰而冰冷，“在力场失效的临界区域，采集最原始的扭曲灵气样本和空间畸变数据。这是最高优先级的任务。”
此言一出，周围的几位长老脸色都变了。进入那个区域？那无异于将血肉之躯暴露在剧毒之中。
谢渊却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灵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一种与姜遥如出一辙的、对未知真理的渴求。他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明白了，小师妹。需要采集哪些数据模型？样本封存标准是什么？”
没有质疑，没有恐惧，只有对任务细节的确认。这就是天工宗的四师兄，一个纯粹的学者，一个姜遥理论最坚定的执行者。
“所有模型，全部采集！封存标准……我会给你‘赫尔墨斯’三代封禁盒的图纸，用最高级别的维度稳定阵法进行封装。”姜遥迅速在光幕上调出一份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设计图。
半日后，一艘造型奇特、通体由暗金色抗腐蚀合金打造的小型勘探舰，如同一只勇敢的飞蛾，缓缓脱离了移动要塞的船坞。它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洛清霜剑气屏障的边缘，进入了那片由“反扭曲力场”笼罩的、无形无质却又凶险万分的灰色地带。
舰内，谢渊和几名精挑细选、阵法和符文造诣极高的弟子，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各种闻所未闻的仪器。透过特制的舷窗，他们能看到外面那令人神魂颤栗的景象。空间像被揉皱的纸，光线在这里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丝丝缕缕的漆黑灵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不断地冲击着勘探舰外层那层薄薄的能量护盾，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警告，A区护盾灵子结构出现非线性衰变！”
“样本采集臂一号，出现法则污染迹象，正在启动隔离程序！”
冰冷的警报声不时响起，让舰内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师兄，快看那里！”一名弟子忽然惊呼道，指向舷窗外一处被扭曲灵气刚刚扫过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一片虚无的空间，但在黑气掠过之后，却留下了一些极其微弱的、如同水印般的奇特痕迹。这些痕迹一闪即逝，仿佛是空间本身留下的“伤疤”。
谢渊的目光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扑到一台高精度法则留影仪前，双手如飞般调整着参数。“快！捕捉那些痕迹！进行全谱段扫描！”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那是罚尊道衍在畸变前，施展他那三万七千道法则之力时的景象。虽然形态完全不同，但那种感觉……那种法则作用于世界后留下的“余韵”，竟然有种异曲同工之妙！罚尊的神通是主动施展，而这些痕迹，更像是被动侵蚀后留下的“癌细胞”印记。
数个时辰后，遍体鳞伤的“信使”号勘探舰终于狼狈地返回了移动要塞。带回来的，除了几份被重重封禁、依旧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扭曲灵气样本外，还有一份最珍贵的、记录了那些转瞬即逝“法则之痕”的影像数据。
姜遥立刻将这些数据输入了“普罗米修斯”的中央处理核心。
“放弃其他所有运算任务，将全部算力投入对‘法则之痕’的逆向推演！”
随着她一声令下，整个移动要塞的能量供给再次发生倾斜。“普罗米修斯”的核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海量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无数光幕上奔腾不息。
那一道道看似杂乱无章的法则痕迹，在“普罗米修斯”的恐怖算力下，被分解、重组、追溯其源头。这就像是通过一个罪犯在现场留下的一个模糊脚印，去反推出他的身高、体重、步态习惯，甚至他从哪里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终于，在一片混乱的数据流中，一个模糊的、却蕴含着某种古老而宏大气息的能量波动图，被“普罗米修斯”艰难地构建了出来。
那是一幅三维星图，星图的中心，并非某个星辰，而是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微弱而诡异能量波动的点。它像是一个宇宙的奇点，又像是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入口。
“定位分析完成。”“普罗米修斯”冰冷的电子音响起，“目标指向坐标：中域，荒古禁地，坐标偏移率0.003%。”
紧接着，另一份资料被调取出来，与这份能量波动图重叠在了一起。那是从道统盟残存资料中破译出的、关于他们那座禁地石门的零星记载。
两份能量波动图，完美地重合了。
“就是那里。”姜遥看着那重合的光点，轻声说道，“罚尊道衍引来的扭曲灵气，其源头，就是道统盟看守了无数年的禁地石门背后，所连接的那个异维度空间。”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与凝重。
“那不是简单的异维度空间。从法则痕迹的古老程度和其高维干涉特征来看，那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属于某个更高维度文明的……遗迹。”
高维遗迹！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谢渊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扶着眼镜，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小师妹，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进入那个遗迹，我们就有可能找到扭曲灵气产生的根本机制？甚至……找到彻底克制它，或者说，‘治愈’它的方法？”
他的话，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与其在这里被动地等着世界被侵蚀殆尽，不如主动出击，直捣黄龙！
然而，这份希望很快就被巨大的风险所带来的寒意浇灭。
“不行！太危险了！”玄机子第一个出言反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那个空洞只是遗迹能量泄露的一角，就已经造成了如此恐怖的污染。主动进入遗迹内部，那里的扭曲灵气浓度恐怕是我们这里的亿万倍！就算是移动要塞，在那种环境下，恐怕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这并非危言耸听。那是连化神大圆满都能瞬间污染畸变成怪物的恐怖之地，主动踏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师尊，”姜遥转过身，平静地迎向玄机子的目光，“被动防御，三十七天后，污染将抵达山门。半年后，东域将成死地。我们没有退路。”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必须亲自去。”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种超越了我们现有认知体系的力量，任何间接的观测和数据采集都有其极限。只有亲眼看到它，亲手接触到它，我才能真正理解它，然后……掌控它。”
她眼中闪烁着科研狂人面对终极真理时的那种光芒，那是夹杂着理智、疯狂与无上勇气的火焰。
“我不同意。”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洛清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指挥中心，她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钢铁与光幕格格不入。
“你不能去。”她看着姜遥，语气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但其中蕴含的坚决却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大师姐，这是唯一的办法。”姜遥试图解释。
“我陪你去。”洛清霜打断了她，说出了后半句话。
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愣住了。
洛清霜的目光从姜遥身上移开，望向舷窗外那片被禁锢的黑暗空洞，她能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对她的剑道最极致的挑衅。
“我的剑，需要一个答案。”她清冷的说道，“这种极致的扭曲，正是我的剑心需要斩断的障碍。回避它，我的道，将永远停滞不前。”
她的理由无懈可击，既是为了守护姜遥，也是为了自己的剑道。
姜遥沉默了。她知道，她无法拒绝大师姐。有这位修仙界最强的剑修在身边，此行的安全系数无疑会大大增加。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向主控台，脸上再次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自信。
“既然如此，b计划第二阶段，启动！”
“目标：设计并建造‘阿耳戈斯’号高维探索单元。核心功能：法则奇点稳定锚，高强度逆相灵子护盾，以及微型生态循环系统。”
“我们不去对抗扭曲，我们要做的，是在那片扭曲的海洋中，为自己打造一个绝对稳定的‘气泡’，一个可以让我们安全抵达‘海底’的……深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