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完命令,李阳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了犬牙交错的禾原县战场。
最危急的地方,还是萧劲的一五师。
尤其是阳方口。
那里是一五师整个防线的支点,一旦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李阳的手指重重地敲在阳方口的位置上。
“郑小满的营还在里头撑着,萧师长那边也快到极限了。”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待命的王云亭。
“王云亭!”
“到!”王云亭一个立正。
“带上你的装甲营,再带两个步兵连,立刻出发,增援一五师!”
“你的任务,不是冲进去,是给我从外围,把冲锋的鬼子给我拦腰斩断!”
李阳的命令清晰而果断。
“什么?”
话音刚落,李云龙和徐敬之同时叫了起来。
“老李,你疯了?”李云龙瞪着眼睛。
“装甲部队是咱们的宝贝疙瘩,是咱们手里最后的王牌!”
“你把它调走了,万一北边这伙鬼子冲我们来了,拿什么顶?”
徐敬之也急了:“是啊李阳,我们这里的防线还没完全稳固,鬼子随时可能反扑。”
“把装甲部队调走,太冒险了!”
李阳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
“鬼子不会来的。”
他语气笃定。
“第一,鬼子到现在都没摸清我们的虚实。”
“他们不敢轻易分兵北上,冒险冲击我们这条未知的防线。”
“第二。”李阳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线。
“原平、运泽县、雁门关,都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就算鬼子真的头铁,冲破了我们的防线,他们能去哪?往北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我们这里真的守不住,我们也可以从容撤到原平。”
“照样能把他们堵死在山里。”
李阳的目光再次回到阳方口,眼神变得锐利。
“我们这里,不是最危险的。”
“阳方口才真的是要命的地方!”
“萧师长的一纵队,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千人。”
“可他们面对的是一万多不要命的鬼子,而且是两面夹击!”
“再没有支援,他们就真的要被打光了!”
李云龙和徐敬之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李阳说的是事实。
和一五师面临的绝境相比,他们这里的压力的确要小得多。
“王云亭!”李阳再次喝道。
“是!”
“记住,你的坦克不是去跟鬼子步兵肉搏的,是用你的炮,给老子狠狠地轰他娘的!”
“让一五师的兄弟们看看,咱们新二团的火力!”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云亭敬了个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很快,阵地后方传来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钢铁履带碾过土地。
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冲向了南方的火海。
……
阳方口前沿阵地。
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战壕被炮弹一遍遍地犁过,残缺的肢体和烧焦的泥土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五师的一位旅长浑身是血,一只胳膊软绵绵地垂着。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举着驳壳枪,声嘶力竭地吼着。
“同志们!我们的炮弹打光了!”
“身后就是师部!我们退无可退!”
他拉开枪栓,发红的眼睛扫过身边所剩无几的战士。
“上刺刀!”
“跟小鬼子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残存的战士们发出最后的怒吼,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跃出了残破的战壕。
黑暗中,无数日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每一秒钟,都有人倒下。
战士们用刺刀拼,用枪托砸,用牙齿咬,用身体撞。
战壕很快被双方的尸体填满。
旅长一刀捅穿了一个鬼子的胸膛,自己也被另一个鬼子的刺刀划开了肚皮。
他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鬼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要败了……
就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从日军的后方传来!
“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在日军的冲锋队列中炸开,火光冲天,断肢残臂飞得到处都是。
正在冲锋的日军被打蒙了,乱成一团。
阵地上的八路军战士们也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我们的炮兵?”
“不对!这动静……是坦克!”
黑暗中,一个个坦克碾碎了日军的阵地,炮塔转动,黑洞洞的炮口不断喷出愤怒的火焰。
“是新二团!是李团长的装甲部队!”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阵地上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我们的援军到了!”
“兄弟们,冲啊!配合坦克,干死这帮狗日的!”
绝境逢生的战士们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嗷嗷叫着反冲了回去。
旅长又惊又喜,他捂着流血的腹部,看着那些横冲直撞的坦克,心里却又升起一丝担忧。
新二团的装甲部队都来了,那北边的防线……
王云亭的坦克营根本不跟日军的步兵纠缠,就是一路冲杀,将日军的冲锋队形彻底截断。
然后用机枪和火炮,对着日军的后方和集结点一顿猛烈输出。
跟在坦克后面的新二团步兵也冲了上来。
内外夹击之下,日军的攻势瞬间崩溃,丢下满地的尸体,狼狈地退了下去。
战斗暂时停歇。
王云亭从坦克里探出头,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阵地,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太惨烈了。
他跳下坦克,一个战士满身是血,靠在战壕边。
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正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王云亭赶紧跑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兄弟,撑住!卫生员!卫生员!”
那个年轻的战士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
“别……别费劲了……我不行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王云亭的胳膊。
“兄弟……你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新二团的!”王云亭哽咽道。
“新二团……好……好样的……”
战士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神采,手无力地滑落。
“告诉我们师长……一纵队……没给他丢人……”
王云亭轻轻放下那位牺牲的战士,帮他合上了双眼。
他站起身,胸中的怒火与悲伤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喷薄而出。
一纵队,没给师长丢人。
好一个没丢人!
打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声音嘶哑。
“旅长!王营长!”
“阳方口那边……鬼子……鬼子又攻上来了!”
“七七一团的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正在拼刺刀!”
旅长闻言,猛地站直身体,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他却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