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把铁箱推回床底，拍了拍手上的灰。白虎眼皮都没抬，鼻孔里哼出一股热气。
他转身走出后屋，顺手从柜台上拿起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确认内容无误后，将它压在装回气丹的盒子上。铜铃被风带了一下，响了一声。
他没再停留，拉开铺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山道还有些湿冷，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细碎声响。他沿着小径往西岭方向走，腰间储物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昨夜的事已经过去，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紧张的味道。几个路过的妖修看到他，眼神闪了闪，低头加快脚步离开。
他知道这些人听说了蛟龙败退的事。
乱石山最近不太平，生意却也因此更好做。越是乱，越有人想买保命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他进了集市。
这里和平时一样热闹。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卖符的，有换药的，也有直接摆出兵器讨价还价的。三教九流都在这儿混迹，谁也不问来历。
陈玄一路走过，目光扫过各个摊位。他先去了北区的老符匠那里，问有没有雷击木芯。老头摇摇头，说最近没人出手这种材料，倒是有人收，价格翻了三倍。
他又转到南区矿料摊，打听千年寒铁。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咧嘴一笑：“你要真有灵石，我可以帮你问问，但这东西不是钱多就能拿下的。”
陈玄没多说什么，留下一句“若有消息，加倍酬谢”，便离开了。
接连跑了七八个地方，结果都一样。要么没有，要么不肯卖。高纯度灵晶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他站在集市中央的空地上，四周人流穿梭。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得地面发白。
正准备往黑市去碰运气，忽然鼻子一动。
一股味道飘了过来。
不像是香料，也不像丹药。清中带润，闻一下喉咙就舒服。更奇怪的是，这味道里有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极轻，但确实存在。
他顺着气味走去。
越往前，人越少。最后拐进一条偏巷，尽头有个角落摊位，一张旧木案摆在那儿，上面放着三个泥封陶瓮。瓮口盖着布，雾气从缝隙里钻出来，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
摊后坐着个老者。
头发花白，衣服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他手里拿着一块布，正慢慢擦一只玉杯，动作很稳，一点不急。
陈玄停下脚步，站在三步外。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闭眼深吸一口气。那股香气更加清晰，顺着鼻腔往下，直通肺腑。体内残存的一丝九转金丹药力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心里一动。
这时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检测到未知饮品，无法读取详情】
【备注：疑似涉及天道发酵机制】
他睁开眼，看着那三个陶瓮。
这类提示他见过几次，每次出现，代表对方掌握的东西超出了常规认知范围。
他忽然笑了。
“三分灵露打底，加七分月华浸曲，再埋入昆仑雪线之下三年启封。”他开口，“可惜火候差了一日，否则可引动小范围祥瑞异象。”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角落里很清楚。
老者擦杯子的手停住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陈玄。
眼睛很亮，不像年纪这么大的人该有的眼神。
“你……闻得出？”他的声音低沉，却不沙哑。
陈玄拱手：“在下不过粗通酿造之道，侥幸猜中几分。”
老者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也笑了。“那你可知这酒为何要用雪线下封？”
“地脉寒气能锁住灵气挥发，同时让曲中微生物缓慢转化药性。”陈玄答，“若用普通冰窖，虽冷却不活，反而断了生机。”
老者点点头，没说话，起身打开其中一个陶瓮的封泥。
一股比刚才浓郁数倍的香气瞬间散开。周围几个路过的人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却被那气息冲得头晕，连忙捂鼻走开。
老者倒了一小杯，递过来。
陈玄接过，没喝，先看。
液体呈淡金色，表面浮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光膜。他轻轻晃了晃，杯中如星点闪烁。
“尝一口。”老者说。
他仰头喝了。
入口清凉，咽下后腹中升起一团暖意。那股暖流分成两股，分别沿经脉向上向下走，所过之处，肌肉松弛，精神反而更清醒。
这不是普通的饮品。
不仅能舒缓身体疲劳，还能轻微促进灵气运转。长期饮用，对修行有帮助。
而且成本不高，原料不算稀有。
他在脑子里迅速算了一笔账。如果批量生产，定价五百灵石一瓶，市场需求至少能撑起三年不衰。
“好酒。”他放下杯子，“前辈手艺非凡。”
老者收回杯子，重新封好陶瓮。“很多人来问，都想买方子。我都没给。”
“我也不买。”陈玄说，“我想合作。”
老者抬眼。
“我在乱石山有个小店，常接各类订单。”陈玄继续说，“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提供稀有材料、稳定场地，甚至帮您扩大销路。利润五五分，或者您定比例。”
老者沉默。
陈玄不急，站在原地等。
过了片刻，老者才开口：“秘方不卖，但从不拒合作之人。”
陈玄心中一松。
机会来了。
“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拜访您？”
“不必。”老者摇头，“你想谈，就把条件写下来，放在这儿就行。”
他指了指木案一角。
陈玄明白，这是考验诚意。
“好。”他说，“我回去就拟一份方案，明日此时送来。”
老者点头，重新拿起布开始擦另一只杯子。
陈玄没再多留，转身往回走。
走出几步，他回头看了眼。
老者依旧低头忙碌，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他收回视线，手伸进储物袋，摸出一块试灵石。这是刚才路过一个符箓摊时顺来的，不值钱，但能用来掩饰动作。
他一边走，一边用指甲在石头侧面刻下几个符号。
那是他对这个摊位坐标的记录。
刚走到巷口，迎面走来两个身穿皮甲的壮汉。其中一个撞了他一下，嘴里嘟囔着“看着点”。
陈玄没理会，侧身让过。
等两人走远，他才把手从袋子里拿出来。
试灵石已经被他掰成两半，里面夹着一张极薄的符纸。那是他提前准备的追踪标记，刚才趁碰撞时贴在了其中一人衣领内侧。
他不信那个老者会毫无防备地暴露位置。既然对方不愿主动接触，那就只能靠手段找到真实居所。
他把半块试灵石扔进路边水沟，继续前行。
集市依旧喧闹。
有人高声吆喝，有人低声议价。一个小孩抱着木剑跑过，差点撞到卖糖人的摊子。
陈玄穿过人群，走向出口。
阳光落在他肩上，灰扑扑的短褐显得有些旧。但他走路的步伐很稳。
刚踏出集市边界，他忽然停下。
右手食指轻轻敲了两下储物袋外侧。
那是他和白虎约定的暗号节奏。
意思是：一切正常，按计划进行。
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集市的喧嚣渐渐远去。
他的手指还在轻轻敲着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