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山道上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在灵铺门前的地缝边上，又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陈玄靠在柜台后，手还压着那本账册。指尖发抖，字迹歪斜得厉害。他把最后一行写完，慢慢合上本子，盖上布。布角垂下来，遮住了“求购剑阵残卷第四页”几个字。
他闭了会眼，额头抵在柜台上。识海里像有针在扎，一跳一跳地疼。宿命通用得太狠，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可他知道不能睡。外面那些人还在，道士和僧人都没走，只是散开了站，远远地看着。
他抬起手，点开系统界面。交易栏里多了一条新记录：【出售：破障符x五十，售价三千灵石】。这是他刚挂上去的。买家是东海龙宫的一位巡海夜叉，付款迅速。灵石到账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手指微动，在搜索栏输入“剑阵残卷 第四页”。
没有结果。
他又换了个词：“通天教主 剑道感悟”。这次跳出三条记录。最贵的一条标价八十万灵石，内容是一段残缺口诀。他没买，只记下其中几个关键字，然后退出系统。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玉简，贴在额头上。这是白天截下来的传讯片段。几秒后他睁开眼，低声说：“他们在等命令。”
白虎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打算撑多久？”
“等到我能站起来为止。”他说。
白虎没再说话，转身盯着外面。月光落在他肩上，战矛拄在地上，影子拉得很长。
陈玄重新翻开账本，写下新的清单：
【九转丹，剩十七瓶】
【隐身符，耗损三成】
【防御阵图，待升级】
【静心玉符，需补货】
写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添了一行：
【申请兑换：静心玉符x三，消耗灵石一万二】
确认交易成功后，他取出一枚玉符捏碎。清凉的气息顺着眉心渗入，识海的刺痛感稍稍减轻。他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到地上，开始翻阅之前从通天教主那里换来的一堆剑道碎片。
文字晦涩，句子断断续续。有的讲剑势走向，有的说气息流转，但没有一句提到如何起手、怎样收招。他看得吃力，看到后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嘴里又泛出血腥味。
他放下玉简，抬手揉了揉眼睛。窗外一片漆黑，远处传来一声鸟叫。他忽然想起轮回眼还能模糊感知符文轨迹。虽然现在没法完全开启，但残留的感应还在。
他再次拿起玉简，这一次不再逐字读，而是用神识扫过表面刻痕。视线中，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笔画开始显现出某种流动感，像是水流，又像是呼吸的节奏。
他心头一动。
这些不是招式说明，是剑意的痕迹。
就像通天教主留下的剑印，不是法阵，也不是封禁，而是一种存在过的证明。只要能捕捉到那种“留下”的感觉，就能理解它的运行方式。
他闭上眼，试着将那一丝残存的剑意引入体内。起初很慢，真元刚碰到边缘就被弹开。他调整呼吸，放轻意念，像捧水一样小心翼翼地引导。
第一次失败，胸口一闷，咳出一口血。
第二次，经脉撕裂般疼，手臂抽搐。
第三次，那缕剑意终于滑入丹田，像一粒火种落进干草堆。他立刻按照玉简上的路线尝试运转。刚开始极不顺畅，剑意在经络中横冲直撞，逼得他冷汗直流。
但他没停下。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十次不行就百次。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剑印最多撑三天，之后这些人一定会再动手。如果他还只能靠别人庇护，这个摊子迟早会被掀翻。
他咬牙坚持，一次次修正路径。直到某次运转结束，那缕剑意竟稳稳停在膻中穴，不再乱窜。
他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
成了。
接下来几天，他几乎没离开过铺子。白天整理物资，接待零星买家；夜里就关上门窗，继续参悟。白虎劝过他几次，让他歇两天，都被他摇头拒绝。
“我不能再等了。”他说。
第五夜，风雨欲来。天上乌云密布，山间雾气弥漫。铺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光晕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青黑。
他已经连续七次尝试完整模拟剑阵运行。前六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虽勉强走通全程，但剑意积聚到顶点时却被卡住，无法释放。
他坐在原地调息，汗水浸透衣领。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通天教主临走前说的话。
“你能撑到现在，已经比我想象中强。”
那人不是为了救他才来的。他是怕这个铺子倒了，怕有人连试都不敢试。
陈玄忽然明白了什么。
剑阵不是死的东西。它不是靠背熟口诀就能练成的。它是心意的延伸，是立场的体现。
他要守的不只是这条山道，不只是这座铺子。是他能在这里站着做生意的权利。
他缓缓起身，走到铺子中央。双掌交叠置于胸前，闭目凝神。这一次，他不再强行引导剑意，而是让那股力量随着心意自然涌动。
丹田发热，经脉发胀。剑意如潮水般升起，冲向四肢百骸。他的衣服开始鼓动，发丝飞扬，脚下地面微微震动。
白虎在门外察觉异样，猛地推门进来。“你干什么？”
没人回答。
陈玄睁开了眼。目光清亮，带着决断。他抬手向前一推，掌心喷出一道青灰色光芒。那光起初细弱如线，瞬间暴涨成柱，直冲屋顶。
轰！
整座铺子剧烈晃动。瓦片飞起，梁木断裂。剑光穿透屋脊，射入夜空。刹那间，天空裂开一道缝隙，细长而深邃，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那道裂痕悬在空中，久久不散。
白虎仰头看着，瞳孔收缩。他握紧战矛，声音低了下来：“你这剑阵参悟……竟到了这一步？”
陈玄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推出姿势。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摇晃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倒下。
但他笑了。
他望着天空中的裂痕，知道这不是终点。这只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划开这片天地。
风从裂缝中吹出，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铺子里的灯灭了。油壶倒在地上，液体漫出来，沾湿了他的鞋底。
他低头看了一眼，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