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铁鞋在万象楼地牢的悍然闯入与扬长而去,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因擒获模仿者而带来的短暂轻松。空气里弥漫的血腥与阴寒,久久不散,提醒着众人对手的猖獗与强大。
静室内的气氛比矿场事件后更为凝重。司空摘星烦躁地几乎要将自己的头发揪下来,陆小凤反复摩挲着他的两撇胡子,眉头锁成了川字。花满楼静坐一旁,面色平静,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王籽丰则站在那面巨大的、勾勒着太湖烟波的水墨屏风前,背对着众人,沉默不语。他的指尖,一缕微弱的、纯白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缭绕、跳跃,时而模拟出初代铁鞋那阴寒指力的轨迹,时而又散开,化作无数细丝,试图缠绕、分析那残留的“死寂”气息。
他在复盘,在推演,在利用【智械核心】那超越时代的计算力,疯狂解析着对手的一切。
“他的力量,带有一种‘标记’和‘侵蚀’的特性。”王籽丰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冽,“并非单纯的属性克制。更像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规则应用,虽然还很粗糙,但本质极高。”
他转过身,指尖那缕能量散去,目光扫过众人:“简单说,他的力量,像是一种专门针对‘生命’与‘能量’的‘毒’。我的无限生机,对他而言,既是天敌,也是……大补之物。所以他才会如此觊觎。”
陆小凤倒吸一口凉气:“专门针对生命与能量的毒?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武功?”
“恐怕不是武功那么简单。”王籽丰摇头,“结合赵千贯提到的‘密斯托杨’和‘天珠’,我怀疑,这背后涉及到的,是某个精通此道的域外势力。铁鞋,或许只是他们投石问路的一颗棋子,或者……一个试验品。”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对手不是一个两个高手,而是一个拥有诡异技术的神秘组织,那事情的严重性,将远超一场简单的江湖仇杀。
“当务之急,是必须阻止他们得到‘瀚海玉佛’。”花满楼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将话题拉回到最紧迫的现实,“玉佛乃瀚海国国宝,关乎国体,若在中土失落,不仅瀚海国与中原关系破裂,更可能让这诡异势力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花家确实接到了暗中接应玉佛的密令。”花满楼坦然道,“原本的路线和计划是绝密。但经过钱槐和赵千贯之事,原来的计划必须作废。铁鞋及其背后势力,必然也在全力搜寻玉佛的下落。”
“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或者,在他们之前,布下陷阱。”陆小凤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王兄,你既能追踪钱槐,可能推演出玉佛最可能的运输路线,乃至铁鞋最可能下手的地点?”
王籽丰没有立刻回答。他重新闭上双眼。
【智械核心,全功率启动。】
【输入已知变量:瀚海国至金陵地理信息、当前各方势力动向(花家、铁鞋、疑似天珠组织)、江湖通行惯例、大型贵重物品运输限制、钱槐及赵千贯泄露信息可能性分析……】
【构建玉佛运输路线推演模型。】
【同步构建铁鞋行动模式及伏击点预测模型。】
庞大的数据流在他的意识海中奔腾、交汇、碰撞。无数条可能的路线被生成,又根据各种约束条件被快速排除。铁鞋的性格画像、行为模式、力量特性,与地理信息叠加,勾勒出一个个可能的风险区域。
这是一场无声的、超越时代的谋算。
片刻之后,王籽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他一步跨到桌案前,铺开一张详细的江南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向其中一个位置。
“这里!‘归雁峡’!”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归雁峡,位于金陵城西南百余里处,是连接水路与一条相对隐秘陆路的关键节点。峡道狭窄,两侧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是进行秘密转运的理想地点,同样,也是伏击的绝佳场所。
“理由有三。”王籽丰语速飞快,指尖在舆图上划出清晰的线条,“第一,原有官道和主要水路皆因近期漕运纠纷和山匪传闻而不靖,归雁峡这条备用路线安全性最高,符合秘密运输的需求。”
“第二,根据钱槐泄露的信息碎片反向推导,对方能大致判断出玉佛抵达的大致时间窗口,而归雁峡是这个时间窗口内,最适合进行快速接应和转换路线的地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籽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归雁峡出口外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区域,“这里,地势相对开阔,便于施展,但也背靠山崖,利于封锁。最关键的是,此地的地脉气息……偏向阴寒潮湿。”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眼神锐利:“与初代铁鞋那身令人作呕的阴寒死寂之气,隐隐有共鸣之势!若我是他,必会选择在此地动手,借此地势,增幅其功法威力!”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更是结合了玄之又玄的“地脉气息”,听得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目瞪口呆,连花满楼都微微动容。这已非寻常的推理,近乎于未卜先知!
“归雁峡……确实在备选路线之中。”花满楼缓缓点头,证实了王籽丰的判断,“王兄洞若观火,花满楼佩服。”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立刻去归雁峡布防啊!”司空摘星摩拳擦掌。
“不,”王籽丰却再次摇头,他的目光投向舆图上另一个方向,那是标注着“孔雀宫”(瀚海国使节在金陵的临时居所)的位置,“我们不能只被动防守。”
一个更大胆、更主动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老陆,猴精,你们二人,带领花家部分精锐,以及我的一半‘琉璃机关兽’,即刻前往归雁峡,依仗地利,提前布设机关暗哨,做好迎敌准备。但记住,你们的任务并非死守,而是迟滞、骚扰,摸清对方来了多少人,有哪些手段,然后……放他们过去。”
“放他们过去?”司空摘星不解。
“对,放他们过去。”王籽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因为真正的主战场,不在这里。”
他的手指,猛地移到了“孔雀宫”上。
“花花,你随我一起,我们直接去‘孔雀宫’。”王籽丰看向花满楼,“我们需要说服那位孔雀王妃,临时改变玉佛的交接地点和方式。将最终的交接点,就设在‘孔雀宫’之内!”
陆小凤瞬间明白了王籽丰的意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这是……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没错!”王籽丰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让铁鞋和他背后的人,自以为在归雁峡抓住了我们的命脉,拼尽全力突破之后,却发现扑了个空!而真正的玉佛,就在他们认为最安全、也最意想不到的‘孔雀宫’!届时,他们要么放弃,要么就只能硬闯孔雀宫!”
“而孔雀宫,将是他们最后的坟墓。”花满楼轻声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为了家国,为了友人,他已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
“可是……”司空摘星仍有疑虑,“孔雀王妃会同意吗?而且孔雀宫守卫森严,我们如何布设?”
“王妃那边,由我和花花去说服。至于布设……”王籽丰脸上露出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笑容,“只要她点头,我自有办法,让那孔雀宫,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座只进不出的……钢铁囚笼!”
计划已定,分头行动!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带着一部分力量和机关兽,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往归雁峡。
而王籽丰与花满楼,则整理衣冠,备上拜帖,于次日清晨,光明正大地,前往那座充满异域风情、也潜藏着未知风险的——孔雀宫。
最终的舞台,已然选定。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将在那里,迎来最终的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