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是被风沙拍醒的。
粗糙的沙砾裹着寒意钻进衣领,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土黄色的低矮土坯房,屋顶铺着稀疏的茅草,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渣。远处传来几声嘶哑的驼铃,混着戍卒巡逻时甲胄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边关小镇里荡出老远。
她撑着地面坐起身,掌心触到的是滚烫又硌人的黄沙。这不是启朝皇宫里铺着的云锦地毯,也不是她离开时那间偏殿的雕花地砖——她又穿越了。
脑海里瞬间炸开现代穿越那天的声音,她须穿越三朝,扭转国运,方得归程。启朝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原以为能立刻回到现代见父母,却没料到是这样干脆的“转移”。
苏清和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还是离开启朝时穿的素色襦裙,只是裙摆沾满了沙尘,袖口也磨出了毛边。
“必须搞清楚现在是哪朝。”她咬着牙站起身,双腿还有些虚软,大概是穿越时的能量波动没完全消退。镇子里没什么人,偶尔路过的百姓也都裹着破旧的头巾,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连孩子都安安静静的,不像启朝后期那般有活力。
她朝着镇口唯一一家亮着灯的茶摊走,刚靠近就闻到一股焦糊的麦茶味。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正低头擦着缺了口的粗瓷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客官要碗茶?三文钱。”
“老伯,我想问下,如今是哪一朝?年号是什么?”苏清和把声音放软,尽量显得不那么突兀。
老汉手里的布巾顿了顿,抬眼打量她的穿着,眉头皱了皱:“姑娘是从关内来的吧?这都不知道?现在是雍朝,永安三年。”
雍朝,永安三年。
苏清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朝代她在现代的历史书里没见过,想来又是个偏安一隅、没在正史里留下多少笔墨的短命王朝。她追问:“那这镇子……是在雍朝的什么地方?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这儿是雁归镇,过了前面的雁门关就是北狄的地盘。”老汉往远处的关隘努了努嘴,声音压低了些,“大事?北狄上个月又来犯了,杀了咱们不少戍卒,还抢了西头的两个村子。朝廷派了将军来守关,可粮草总跟不上,听说城里的士兵都快断粮了。”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苏清和下意识往茶摊后面躲了躲,就见一队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兵疾驰而过,甲胄上的“雍”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前面的将领勒住马,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茶摊,声音冷硬:“奉李将军令,征调镇内所有青壮年男子守城,违抗者按通敌论处!”
百姓们躲在门后不敢出声,只有几个老弱妇孺偷偷抹眼泪。苏清和的心沉了下去——刚到雍朝就遇上战事,还是粮草短缺的困局,这开局比启朝还要难。
“姑娘,你快走吧,别在这儿待着。”老汉收拾起茶碗,“最近不太平,要是被当兵的当成流民抓了,可就麻烦了。”
苏清和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仅有的碎银子递过去,老汉却摆手推回来:“这年头,活着就好,这点茶钱不用了。” 说完就钻进了土坯房,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苏清和攥着那几块碎银子,站在风沙里,看着士兵们挨家挨户砸门,听着男人的反抗声和女人的哭声混在一起,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要扭转雍朝的命运,首先得守住这雁门关,可眼下缺兵缺粮,该从哪里下手?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回头一看,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短褂,手里攥着半个干硬的窝头,正怯生生地看着她。“姐姐,你是从关内来的吗?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当兵的爹爹吗?”
小男孩的眼睛又大又亮,却满是不安。苏清和蹲下身,刚想开口,就见远处的关隘方向突然升起一股黑烟,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小男孩手里的窝头掉在地上,他猛地抓住苏清和的衣角,声音发颤:“是北狄!他们又打过来了!”
苏清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烟越来越浓,喊杀声也越来越近。她站起身,把小男孩护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玉牌——启朝的难关她能闯过去,雍朝的也一样。可眼下,她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手里也没有权力,该怎么阻止这场战乱?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朝着她的方向跑来,领头的士兵看到她,眼神一厉:“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就伸手要抓她的胳膊。
苏清和侧身躲开,刚想解释,就听到小男孩突然喊:“她是好人!她是来帮我们的!” 士兵愣了一下,又要上前,远处却传来一阵更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穿着银色甲胄的身影疾驰而来,隔着风沙,苏清和隐约看到那人的脸——轮廓硬朗,眼神锐利,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住手。” 那人勒住马,声音清冷,目光落在苏清和身上,带着审视,“你是谁?为何会在雁归镇?”
苏清和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人,或许就是她在雍朝的第一个突破口。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身后的士兵突然大喊:“将军!北狄已经攻到关下了!李将军让您立刻回去支援!”
那人皱了皱眉,又看了苏清和一眼,冷声道:“先把她带回营中,等战事结束再问。” 说完就调转马头,朝着关隘的方向疾驰而去。
士兵们上前,虽没再动手,却也摆出了押送的架势。苏清和看了眼身边吓得发抖的小男孩,又望向浓烟滚滚的关隘,心里清楚——她的雍朝征程,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可那个银色甲胄的将军是谁?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还有关隘上的战事,能撑到她想出办法的时候吗?
风沙越来越大,吹得她睁不开眼,可苏清和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她攥紧了腰间的玉牌,跟着士兵们往军营的方向走——不管前面有多少难关,为了现代的父母,她必须闯过去。只是她没注意到,身后的小男孩捡起地上的窝头,悄悄跟了上来,眼神里满是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