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悬崖边独舞的人。
脚下是王一多用爱与温柔为她铺就的、看似繁花似锦的舞台,拥有着令人艳羡的一切。她必须跳下去,必须展现出最美的舞姿,因为无数人在看着她,期待着她,尤其是那个为她搭建了这一切的男人。
然而,她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都离身后的万丈深渊更近一步。那深渊里,是她无法割舍的亲情,是她必须履行的责任,是她作为“苏清和”这个个体最原始的根。
奖杯被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展示架上,象征着她在现世攀登到的顶峰,却也像一座纪念碑,刻满了她的“罪证”。她不敢多看,仿佛那反射的光线都能刺伤她的眼睛。
王一多的爱,曾经是她的救赎,如今却成了最甜蜜的负担。他越是体贴,越是装作若无其事,她就越是感到一种被看穿、被怜悯的难堪,以及更深的自责。她配不上这样毫无保留的爱,尤其是在她内心充满了对另一个时空的背叛感之时。
她开始偷偷在网上搜索关于“植物人苏醒几率”、“长期昏迷后遗症”的医学报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严峻的预后像一把把锤子,敲打着她本就脆弱的心脏。每一次搜索,都像是在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但她控制不住,仿佛这种自我惩罚,能稍微缓解那噬骨的愧疚。
她甚至尝试着,在王一多睡着后,偷偷拿出那枚玉佩,对着月光,或者仅仅是握在掌心,集中全部意念,无声地呼喊:“让我回去……求求你,让我回去看看他们……”
但玉佩除了那越来越刺骨的冰凉,没有任何回应。它沉默着,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她在这情感的炼狱里挣扎。
偶尔,在极度疲惫和恍惚中,她会产生可怕的念头:如果……如果永远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呢?如果父母的命运已然注定,她是否就能……心安理得地留在这里,接受这份沉重的爱?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会被她自己更猛烈地打压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自我厌恶。她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这简直是对父母生命的诅咒!
她的精神状态,游走在彻底崩溃的边缘。白天,她勉强维持着体面,配合着王一多安排的、旨在让她“散心”的种种活动,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夜晚,则是无边无际的失眠、噩梦和自我拷问的轮回。
体重持续下降,衣柜里的衣服几乎都需要重新修改。化妆师不得不用更多的遮瑕和高光,来掩盖她脸颊的凹陷和眼下的阴影。连最迟钝的工作人员都能感觉到,这位新晋影后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易碎而哀伤的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王一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加大了暗中对陈明远研究团队的资助和催促,甚至动用关系联系了国际上几个研究前沿物理和意识领域的秘密机构。他知道,问题的根源不解决,他做再多,也只是隔靴搔痒。
他试图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被她以极其激烈的态度拒绝。她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拒绝任何可能触及她核心秘密的探视。
两人之间,那层小心翼翼的隔阂,越来越厚。他们依旧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敢再轻易试探,她则彻底关闭了心门。
苏清和就在这悬崖边上,跳着一支孤独而绝望的舞。音乐是世界的喝彩与爱人的蜜语,舞步却沉重如镣铐。她不知道这支舞还能跳多久,也不知道下一个旋转,是会坠入深渊,还是……能侥幸踏上看似坚实的土地。
她只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