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梦奇缘:涅盘》的拍摄,进入了昭朝权力核心的漩涡中心。场景移到了一座精心搭建的王府,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今日拍摄的,是昭帝堂弟——靖王幼子的周岁宴。京中权贵,文武百官,皆来道贺。而“林晚”,因缘际会,凭借一手日渐受到认可的医术和谨慎的言行,得以在王府内担任低等医女,有幸参与这场盛宴。
苏清和穿着一身比宫女稍好、但依旧素净的浅青色衣裙,低眉顺眼地侍立在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她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悄然扫视着全场。
王一多——昭帝杨帝,高踞主位。他今日未穿正式朝服,着一身暗红色绣金蟠龙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肃杀,却多了几分慵懒的邪气。他接受着群臣的谄媚敬酒,嘴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像鹰隼般,在花团锦簇的女眷席位上逡巡。
靖王与其王妃坐在下首主位。靖王年近三十,面容刚毅,眼神清正,虽笑容得体,但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对这位堂兄皇帝的不以为然。靖王妃则温婉秀丽,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儿,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光辉。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舞姬水袖翩跹,一派太平景象。
然而,暴风雨总是在最和煦的暖阳后骤然降临。
杨帝似乎酒意上涌,他推开试图搀扶的宦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直勾勾地锁定了靖王妃。他端着酒杯,踱步到靖王席前,无视了起身行礼的靖王,反而俯下身,几乎凑到王妃面前,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王弟好福气啊,娶得如此娇妻,生下这般麟儿。”他的声音带着黏腻的赞赏,一只手竟毫不避讳地伸向王妃抱着孩子的手臂,意图抚摸。
靖王妃脸色瞬间煞白,抱着孩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身体微微颤抖。
“陛下!”靖王脸色一沉,强压着怒火,侧身挡在妻儿面前,拱手道:“陛下醉了,臣弟扶您去歇息。”
“醉?”杨帝嗤笑一声,眼神骤然转冷,带着被冒犯的愠怒,“朕没醉!朕清醒得很!”他猛地挥开靖王试图来扶的手,力道之大,让靖王一个趔趄。
“朕不过是看看侄儿,夸夸弟妹,你紧张什么?”杨帝语气阴鸷,目光再次投向惊恐的王妃,竟变本加厉,伸手要去抬她的下巴,“来,让朕好好瞧瞧……”
“陛下!请自重!”靖王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抓住杨帝的手腕,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低沉嘶哑。他身为皇室宗亲,武将出身,自有其血性与尊严。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放肆!”杨帝勃然变色,猛地甩开靖王的手,厉声喝道:“你敢对朕动手?!反了!都给朕拿下!”
殿前侍卫应声而动,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不由分说便将靖王制住。靖王奋力挣扎,但他双拳难敌四手,被强行按压在地上,额角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王爷!”靖王妃惊呼,怀中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稚嫩的哭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哭声似乎更加刺激了处于暴怒边缘的杨帝。他烦躁地皱紧眉头,竟几步上前,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那不足周岁的、啼哭不止的婴儿娇嫩的脸颊上!
哭声戛然而止,随即是孩子因剧痛和惊吓发出的、几乎喘不上气的抽噎。小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聒噪!”杨帝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满座皆惊!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们有的骇然低头,不敢直视;有的面露愤慨,拳头在袖中紧握,却终究无人敢发一言;更有甚者,脸上竟带着谄媚的、附和的笑意。
苏清和站在角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才能克制住冲出去的冲动。她看着那个暴戾的帝王,看着地上被压制、痛苦不堪的靖王,看着抱着瞬间红肿了半边脸、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孩子,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王妃……
这不是戏。
在这一刻,她几乎感觉不到这是在拍摄。王一多将那种帝王的昏聩、残暴、视人命如草芥、尤其是对亲族亦毫无人性的凉薄,演绎得淋漓尽致,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同时,她也清晰地看到了在场众人的反应——谁是趋炎附势的懦夫,谁是敢怒不敢言的忠直之臣,谁的眼神里藏着不甘与怒火。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开了她一直以来的思维禁锢!
改变皇帝?
这个从根子上已经烂透、人性泯灭的暴君,如何改变?
在他身边周旋,无异于与虎谋皮,随时可能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那么……换一个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却依旧倔强地昂着头,眼中燃烧着屈辱与熊熊怒火的靖王。
这位王爷,有血性,有担当,爱护妻儿,在军中似乎也颇有威望……他,难道不比那个高踞龙椅的疯子,更适合那个位置吗?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绝望与希望的、极其危险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