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之后,苏清和与王一多心照不宣地开始了离开的准备。他们的重心,并非物资或行程,而是集中在一件事上——为他们的儿子,小念安,留下尽可能多的、爱的痕迹。
他们清空了一间采光最好的房间,布置成简易的摄影棚。接下来的每一天,只要宝宝醒着,状态好,他们就会抱着他进去,打开摄像机。
他们拍了很多很多的视频。
有王一多抱着念安,笨拙却耐心地给他读绘本,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有苏清和轻轻哼唱着走调的摇篮曲,眼神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屏幕;有他们一起教念安辨认颜色和形状,对着懵懂的他自问自答,笑得前仰后合;有他们模拟着参加他未来家长会、运动会、毕业典礼的场景,对着镜头谆谆叮嘱,仿佛他真的即将远行……
他们还写了很多很多的日记。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以书信的形式,写给未来不同年龄段的念安。
“致一岁的念安:宝宝,今天你学会了翻身,爸爸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致五岁的念安:宝贝,今天是你上幼儿园的日子吗?会不会哭鼻子?要勇敢哦……”
“致十岁的念安:小男子汉,遇到困难不要怕,想想爸爸教你的……”
“致十八岁的念安:儿子,如果恋爱了,要像爸爸爱妈妈一样,尊重她,保护她……”
“致二十五岁的念安……”
每一封信,都凝聚着他们无法参与他成长的遗憾,和倾尽所有的爱与期望。
镜头前的他们,总是穿着最得体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展现出最灿烂、最温柔的笑容,说着最甜蜜、最鼓励的话语。他们想把最美好的样子留给儿子,希望他在未来无数个没有父母陪伴的日子里,看着这些影像,感受到的永远是爱和力量,而不是悲伤与缺失。
然而,每当摄像机停止工作的红灯亮起,房间里往往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两人,常常是瞬间泪流满面。王一多会紧紧抱住苏清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肩膀微微耸动。苏清和则靠在他怀里,无声地流泪,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那种明知即将缺席孩子生命中无数重要时刻的痛楚,那种可能永别的恐惧,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们的心脏。每一次录制,都是一次情感的透支,一次面对残酷未来的预演。
他们不确定这次穿越离开,何时能够回来。陈博士无法保证落点,无法保证过程,更无法保证归期。他们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呢?
这些视频和信件,就是他们能为儿子准备的、最后的礼物。是他们跨越时空,试图参与他成长的、笨拙而悲壮的努力。是他们以爱为名,许下的、不知能否兑现的漫长诺言。
小念安对此一无所知,他依旧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探索这个新奇的世界,偶尔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纯净美好,不染尘埃。他并不知道,他的父母,正在用怎样的方式,透支着当下的幸福,为他预支着未来漫长岁月里,可能需要的全部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