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磊的手指还停在半空，血痕未干。针尖离胸口只剩十厘米，倒计时的滴答声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虫子，一声比一声紧。
他没力气动了，连眨眼都费劲。耳朵里嗡嗡响，眼前发黑，只有那根针，在视野中央越来越清晰。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轻轻碰了三下。
很轻，像风吹过铁皮。
但他知道是谁。
影璃来了。
她没出声，也没露脸，但冯磊感觉到一股力量托住了他的后背，缓慢地、一点点把他往旁边挪。动作小得几乎看不出，就像沙粒在地面滑动。
与此同时，川音的能量管线接口被一层黑色薄膜裹住。那是影璃随身带的隐形布，能隔绝电火花和热辐射。接着，风鸢腿上的瓦砾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缓缓拉开，她的右翼终于能抽出来一点。
石山抬头，看到影璃对他点了下头。他咬牙站稳，把伤员背上，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后退。
五个人，像一队夜里搬家的蚂蚁，贴着地面爬行。每挪半米就停住，等巡逻的红外扫描过去。议会残部的人站在高处，盯着空地，皱眉。
“人呢？”一人低声问。
“刚才还有信号。”
“地上有拖痕！”
他们冲到陷阱中心，只看见冯磊留下的血迹和炸裂的钢板。自毁装置还在倒数，但目标不见了。
“开火！”指挥官吼，“给我扫一遍！”
子弹倾泻而下，爆炸接连响起。烟尘冲天，可他们打的根本是空地。冯磊等人已经被影璃带着绕到了排水管道入口。
石山最后一个进管，刚缩进去，头顶就是一串机枪扫射。水泥块哗啦啦掉下来，差点砸中风鸢的头。
“别动。”影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有人在用热成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外面脚步声来回走动，手电光扫过管道口，停了几秒，又离开。
等彻底安静，冯磊才艰难开口：“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半小时前你发的信号。”影璃说，“血划的那一下，触发了我留的感应丝。”
冯磊想笑，结果咳出一口血。
“先别说话。”影璃从怀里掏出一瓶凝胶，抹在他肋骨处，“裂了两根，别用力。”
她又转向川音，把防水舱打开，把机体放进去，盖上密封盖。主控屏闪了一下，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任务……完成……待……重启。”
“她还能修吗？”风鸢问。
“能。”影璃点头，“只要不进水，等能量稳定就能唤醒。”
风鸢靠在石山肩上，喘了口气。她的右翼关节被毒雾腐蚀得厉害，现在连抬都抬不起来。
“你怎么样？”石山问。
“死不了。”风鸢闭眼，“还能飞一次。”
石山没再说话。他的手臂骨折了，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但他一直站着，守在管道出口。
影璃起身，没停留。她重新隐去身形，像一滴水融入黑夜，消失在废墟深处。
外面，议会残部还在搜。
“人肯定没跑远！”一人踹翻一个铁桶，“给我挖！一块钢板都不准放过！”
“报总部，”指挥官接通通讯，“目标失踪，疑似有外部支援，请求增援。”
通讯那头沉默几秒：“批准b级清剿预案，重型机甲组三十分钟内抵达。”
挂掉通讯，指挥官看向废墟：“你们藏不住的。这片地，迟早要被犁一遍。”
而在排水管道最深处，冯磊靠在墙边，右手还握着电磁刀。刀柄沾了血，有点滑，但他没松手。
他睁开眼，看向影璃刚才站的位置。
“她在外面。”风鸢低声道，“我听到她移动的声音。”
冯磊点点头。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濒死的涣散，而是清醒的锋利。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完。
影璃绕到西侧高塔背面，贴墙蹲下。她取出一枚微型窃听器，粘在通风口边缘。里面传来议会指挥官的声音：
“所有单位注意，目标极可能藏身于d7至F3区域，重点排查地下管网。”
她记下坐标，转身准备撤离。
可刚走两步，脚下一沉。
地面有压力感应。
她立刻僵住，呼吸放慢到几乎停止。三秒后，红外扫描从头顶掠过，没发现异常。
她继续移动，换路线，绕到北侧废弃变电站。
这里有个旧监控终端，还能用。
她接入线路，调出战场地图。红点密密麻麻，全是议会的搜索单位。但在东南角，有一个新的信号源正在靠近——履带式重型机甲，至少三台。
“来得真快。”她低声说。
她迅速标记位置，准备传回冯磊那边。
可就在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终端屏幕一闪，跳出一行字：
【信号加密失败，目标频道无响应】
她皱眉，再试一次。
还是失败。
“出问题了。”她喃喃。
这时，远处传来引擎轰鸣。第一台重型机甲已经进入废墟边界，履带碾碎钢筋，缓缓推进。
影璃收起终端，转身往回走。
她必须亲自带回消息。
管道内，冯磊突然听见轻微的敲击声。
三下，短促有力。
是暗号。
他抬头：“是她。”
影璃钻进来时，全身都是灰。她把终端递给冯磊：“敌人加码了，重型机甲正在进场。”
冯磊接过，看了一眼地图，嘴角扯了下：“三台？”
“不止。”影璃说，“这只是第一批。总部已经启动b级清剿预案。”
“那就是要玩大的。”风鸢睁开眼，“我们得动了。”
“动不了。”石山摇头，“冯磊走不了，川音瘫了，你的翅膀废了，我的手断了。”
“我不用翅膀。”风鸢冷笑，“我还能跳。”
冯磊没说话。他盯着地图，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一条路线。
“他们以为我们会逃。”他说，“所以一定会堵出口。”
“那我们不逃。”影璃接话，“我们往前。”
冯磊抬头看她。
“他们没想到我们会反向突进。”影璃指着地图，“变电站后面有条废弃维修道，直通灰塔地下层。那里是他们的能源中枢。”
冯磊笑了：“你是说，趁他们找我们的时候，我们先炸他们的灯？”
“对。”影璃点头，“黑了他们的电，他们就瞎了。”
风鸢撑着站起来：“我能飞最后一程，投弹没问题。”
石山活动了下手臂：“我还能砸墙。”
冯磊看向川音的防水舱。
“等你醒来，咱们还得再杀一遍。”
他站起身，虽然疼得直咧嘴，但站住了。
“现在，听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