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琰在燕王府的书斋内,因朝堂挫败而信念动摇,并对沈沐生出那份偏执的“守护”之念时。
遥远的北戎王庭,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正伴随着金帐内压抑的咆哮与密室里幽暗的烛火,悍然撕破了草原夜晚的宁静。
——
北戎,大王子王帐内。
“啊啊啊!全是废物!”
大王子术赤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矮几,酒浆与肉食泼洒一地,浓烈的腥膻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暴戾,让帐内侍立的护卫与奴仆噤若寒蝉,深深埋下头去。
他刚刚又一次从父汗那里碰壁而归。
那个老东西,不仅再次明确驳回了他对世子之位的暗示,言语间还是对那个失了势、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依旧稳住部分局面的老三呼延律,流露出一丝赞赏!
凭什么?!
他术赤才是长子!
他拥有母族部落的强力支持,他骁勇善战,笼络了王庭近半的勇士!
而呼延律,一个失了世子身份、连身边那个有点小聪明的南人都护不住的失败者,凭什么还能得到父汗的另眼相看?
还有那个南人沈沐!
一想到这个名字,术赤心头的邪火就蹭蹭往上冒。
若不是他,老三早就被马瘟拖垮;若不是他弄出那条商路,老三哪来的财力稳住局面?就连脱里那个小崽子,如今张口闭口也都是“哥夫”!
一股混合着权力欲望、嫉妒与长久不被认可的怨毒,在他胸中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大王子何须动怒?”
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自帐外响起。帐帘掀开,走进来一个身着北戎贵族服饰、眼神却带着南朝人特有的精明与算计的中年男子。
他是术赤倚重的谋士,胡先生。
无人知晓,他真正的身份,是崔琰多年前秘密安插至北戎,用以搅动风云、必要时为南朝或燕王谋利的一枚关键暗棋。
“父汗老糊涂了!眼里只有老三!”术赤低吼道,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胡先生挥退左右,凑近低语,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大王子,既然正道不通,何不……另辟蹊径?等待施舍,永远不如主动攫取
术赤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你有办法?”
胡先生阴恻恻一笑,脑中闪过的是崔琰最新密令中的指示——“搅乱北戎,助术赤上位,必要时可引西境赵昆为援,制造边衅,以转移朝堂视线,为我创造时机。” 他完美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
“王庭内部,支持大王子的力量已足够。所缺者,无非是一个……‘契机’,以及,足以压倒一切反对声音的‘绝对力量’。”
他蘸着酒水,在狼皮地毯上画了一个简易的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在西境军阀赵昆的防区:“西境守将赵昆,此人贪婪暴虐,对南朝朝廷早有不满,且与朝中某些贵人……关系匪浅。
他手握三万边军,若能得他相助,里应外合……”
术赤瞳孔骤缩:“你是说……勾结西境边将?这可是叛族!”
“成王败寇!”
胡先生语气森然,“只要大王子能迅速掌控王庭,届时整合草原力量,与赵将军东西呼应,何愁不能割据一方,甚至……问鼎中原?
届时,谁还敢说您是叛族?您将是带领北戎走向强盛的雄主!”
巨大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侵蚀着术赤本就摇摇欲坠的底线。
权力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
“赵昆……他想要什么?”
“他要北境三州之地。并且,他希望事成之后,大王子能协助他,彻底铲除……呼延律及其部族,以绝后患。”
术赤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呼延律……还有那个该死的南人沈沐!若不是他们……” 他重重一拳捶在案上,“好!本王答应他!具体如何行事?”
——
数日后,西境,雍州都督府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贪婪而凶狠的脸。
西境军阀赵昆,抚摸着颔下胡须,仔细阅读着术赤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承诺了海量的金银珠宝作为酬劳,并答应事成后割让北戎边境的丰美草场。
“术赤这个蠢货,为了汗位,真是连祖宗基业都敢卖。”
赵昆嗤笑一声,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
“呼延律倒是个人物,可惜,他那个大哥和咱们,都不打算让他活了。”
他身旁的心腹副将低声道:“将军,我们助术赤篡位,日后他若反悔,或是南朝那边……”
“南朝?”
赵昆冷哼一声,打断了他,“萧玄刚收拾完京城的烂摊子,正忙着清理内政,他的手伸不了这么长,也没理由来管北戎的家务事!至于术赤……”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戎地图前,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抚摸的贪婪,划过整个草原版图。
“他以为借我的刀杀了他弟弟,就能高枕无忧?他不过是我踹开北戎大门的垫脚石!”
赵昆的眼中闪烁着野火般的光芒,“等他们兄弟阋墙,两败俱伤,老子再以‘友邦’之姿,替术赤‘平定’呼延律残部,顺势驻军王庭。
届时,这个兵马疲敝、群龙无首的北戎,是圆是扁,还不是任我拿捏?”
他的手指重重砸在王庭的位置上,语气斩钉截铁:“老子要的,不是一个盟友,而是整个北戎,臣服在我的铁蹄之下!等他南朝反应过来,这千里草原,早已改姓赵了!”
“就在他们的丰收大会上!那时各部聚集,守卫看似严密,实则松懈。
你立刻秘密调遣我们的‘黑山军’,扮作马匪,届时听术赤王子信号,一同发动突袭!务必……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