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响,将外界的一切——影豹族的怒吼、浓郁的血腥、还有那令人窒息的瘴毒——彻底隔绝。瞬间,世界陷入了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死寂。
这黑暗并非寻常的夜色,而是浓稠得如同实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冰冷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深入骨髓,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万年尘埃、腐朽金属和某种更深沉、更古老衰败的气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咳……咳咳……”赤炎压抑的咳嗽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摸索着点燃了一根浸满油脂的火折子。微弱的火苗摇曳不定,仅仅照亮了周围几步的范围,光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无法及远。火光映照出他满脸的血污和焦灼,以及肩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苏绵绵苍白的小脸。
“首领!”赤炎急忙将火折子凑近,只见墨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左肩的伤口彻底撕裂,暗红的鲜血几乎染红了上半身,胸口处虽然看似完好,但那灰白首领临死前的致命一击蕴含的恐怖冲击力,显然震伤了他的心脉。
“银硰!快!”赤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银硰迅速上前,他素白的长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点和污渍,脸色比平时更加透明,但雾灰色的眼眸却在黑暗中异常锐利。他蹲下身,手指搭上墨曜的腕脉,又快速检查了他的伤口和瞳孔,眉头紧紧锁起。
“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心脉受损,瘴毒入体……加上强行燃烧生命本源……”银硰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必须立刻施救,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他迅速从随身药囊中取出几枚珍藏的保命丹药,撬开墨曜的牙关,小心喂下。又拿出银针,手法如飞地刺入墨曜周身大穴,试图稳住他溃散的气息,逼出侵入的瘴毒。然而,墨曜的身体如同一个漏气的皮囊,药力和银硰的能量输入进去,效果却微乎其微,他的生命力仍在飞速流逝。
“妈的!这鬼地方!”赤炎暴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石壁纹丝不动,反而震落簌簌灰尘。他环顾四周,无尽的黑暗和死寂如同巨兽的口,吞噬着所有人的希望。仅存的几名战士相互搀扶着,个个带伤,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苏绵绵在赤炎焦急的呼唤和晃动中,艰难地苏醒过来。剧烈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让她呻吟出声,但当她模糊的视线聚焦到不远处地上那个气息奄奄的黑色身影时,所有的疼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揪心所取代。
“墨……墨曜……”她挣扎着从赤炎背上滑下来,踉跄着扑到墨曜身边。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几乎消失的呼吸,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银硰大人!求求你!救救他!”苏绵绵抓住银硰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
银硰看了她一眼,雾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语气依旧冷静得近乎残酷:“我已尽力。但他的伤势……超出了常规手段的极限。这里的死寂环境,也在不断侵蚀他的生机。”
常规手段极限?侵蚀生机?
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苏绵绵心上。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不!一定有办法!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她的灵泉水!那蕴含着强大生命力的泉水!之前能催生植物,能缓解墨曜的伤势,甚至能对抗瘴毒!现在,它是唯一的希望了!
可是……银硰就在旁边!她一旦动用,必然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墨曜伤得如此之重,需要多少灵泉水?她所剩无几的力量,够吗?会不会……连她自己也会被抽干?
恐惧和犹豫如同毒蛇缠绕着她。
但当她再次看到墨曜那灰败的脸色,感受到他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时,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了脑后!暴露又如何?被抽干又如何?如果他就这样死了,她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拼了!
苏绵绵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不再理会银硰探究的目光,跪坐在墨曜身边,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覆盖在他冰冷的心口处。她闭上眼睛,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沟通着体内那近乎枯竭的灵泉空间!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命气息,如同涓涓细流,从她的掌心缓缓渡入墨曜的心脉。这一次,她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导,而是近乎献祭般,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本源生命力,混合着灵泉之水,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
“!”银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突然出现的、精纯到不可思议的生命能量!这能量……远超他之前任何一次感知!充满了最本源的生机,仿佛能唤醒沉睡的死寂!他死死盯着苏绵绵,雾灰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和……狂热!她果然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苏绵绵对银硰的反应毫无所觉。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输送生命力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墨曜冰冷的心口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新的燃料,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衰减!
有效!真的有效!
希望之火在她心中燃起,她更加拼命地压榨着自己近乎干涸的力量。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脸色迅速变得比墨曜还要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小兔子!你怎么样?!”赤炎察觉到她的异常,焦急地喊道。
苏绵绵已经无法回答,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有一股顽强的意念支撑着她,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异变陡生!
她输送出去的生命力,似乎触动了墨曜体内某种深藏的、冰冷而庞大的存在!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威严和寂灭气息的反馈波动,顺着她的手臂,猛地反冲回她的体内!
“啊——!”
苏绵绵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倒去!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在她体内炸开,与她原本充满生机的灵泉之力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遗迹深处,仿佛被这股生与死的极致碰撞所惊醒,传来了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叹息?
这声叹息无声无息,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沧桑、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整个遗迹的黑暗,似乎波动了一下。
赤炎和幸存的战士们骇然失色,惊恐地望向黑暗深处。银硰则猛地站起身,雾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栗!他感知到了!不仅仅是苏绵绵那神奇的生命之力,还有墨曜体内那深不可测的反馈,以及这遗迹本身……仿佛苏醒了一瞬的意志!
苏绵绵瘫软在地,意识在生与死的冰冷冲突中支离破碎。她最后看到的,是银硰那双仿佛发现了终极奥秘的、燃烧着狂热的眼睛。
遗迹的迷雾,似乎才刚刚揭开一角。而真正的危险和秘密,还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墨曜的生死,苏绵绵的异变,银硰的野心,以及这遗迹本身的谜团……一切都交织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