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曜短暂的现身与无声的肯定,如同在苏绵绵心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驱散了连日来的彷徨与寒意。她不再沉溺于自怜与不安,而是将自己关在石室中,日夜不休地尝试沟通体内那神秘的灵泉空间,试图主动掌控那份关乎生死平衡的力量。过程依旧艰难晦涩,屡屡受挫,但她的眼神却一日比一日坚定。部落的存亡,墨曜的托付,以及那份悄然滋生的、不愿再成为累赘的倔强,成为了她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
几天后,一个寻常却冰冷的黎明,紧闭数日的首领洞穴石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启。
墨曜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晨曦微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轮廓,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墨色的瞳孔深处,暗金流光已彻底沉淀,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他周身的气息完全内敛,再无一丝外泄,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令人心悸,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他成功压制了神血的反噬,初步达到了某种危险的平衡,但代价是,他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非人。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走上部落中央最高的祭坛。那里,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战鼓,鼓身布满斑驳的痕迹,象征着部落的岁月与荣辱。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祭坛顶端时,墨曜缓缓举起了鼓槌。
“咚——!”
一声沉重、苍凉、仿佛来自远古的鼓声,骤然响起,如同惊雷般滚过整个部落的上空,震散了清晨的薄雾,也震醒了每一个尚在睡梦中或忙于生计的族人。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召唤,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所有族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在做什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地、不约而同地望向祭坛的方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面象征部落最高集结令的战鼓被敲响了。
战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妇孺们紧紧抱住了孩子,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恐惧。又发生了什么?影豹族又来了吗?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祭坛汇聚。青渊带着亲卫快步赶来,脸上带着凝重。几位长老也匆匆出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苏绵绵也从石室中冲出,心跳随着鼓点加速,她有一种预感,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当所有人都聚集在祭坛下时,鼓声戛然而止。
墨曜放下鼓槌,立于祭坛边缘,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或忠诚的脸庞。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平静与威严:
“墨蛇部落的族人们。”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黑瘴林的异变,非是天灾,而是这个世界正在死去的征兆。”墨曜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瘴气蔓延,猎物锐减,强敌环伺,非我一族之祸。这片大陆的生机,正在枯竭。”
他陈述着残酷的事实,没有煽情,没有安慰,只有冰冷的现实。
“固守此地,依靠日渐稀薄的猎物和即将被瘴毒侵蚀的土地,我们终将如同冬日的枯草,无声消亡。等待我们的,只有饥饿,疾病,以及在绝望中被强敌吞噬。”
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但,”墨曜话锋一转,暗金色的瞳孔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先祖的魂灵并未抛弃我们!绝境之中,我们找到了希望之路!”
他抬起手,指向北方那无尽荒原和连绵雪山的轮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在那世界之脊,传说之中,存在着生命的起源之地,蕴藏着让万物复苏的‘生机之源’!那是我们,也是这片大陆,最后的希望!”
世界之脊?生机之源?族人们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只是流传在古老歌谣中的传说,虚无缥缈,通往那里的道路,更是九死一生!
“我知道,你们畏惧,你们怀疑。”墨曜的声音再次恢复平静,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但畏惧无法带来食物,怀疑无法驱散瘴毒。等待,即是死亡。唯有前行,才有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扫过青渊,扫过几位长老,最后,定格在人群前方的苏绵绵身上。
“我,墨曜,以首领之名,以先祖之血起誓!”他的声音如同宣誓,回荡在天地之间,“我将亲自率领远征队,前往世界之脊,寻找生机之源!为部落,为未来,搏一个明天!”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所有战士:“此次远征,凶险万分,十死无生。我需要最勇敢的战士,无惧死亡,愿以血肉为部落开辟生路者,出列!”
短暂的死寂之后——
“愿随首领前往!”青渊第一个踏出,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愿随首领前往!”
“愿随首领前往!”
一名名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出列,跪倒在祭坛之下!他们中有赤炎旧部,有冬猎队幸存者,更有年轻的热血儿郎!赴死的决心,在这一刻凝聚成一股悲壮的力量!
墨曜的目光再次转向苏绵绵,那目光中带着询问,更带着不容拒绝的托付。
苏绵绵的心脏狂跳,血液仿佛在燃烧。她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使命所在。她的能力,或许就是找到那渺茫希望的关键。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族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到祭坛前,仰起头,迎上墨曜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我,苏绵绵,愿往。”
没有豪言壮语,却重若千钧。
墨曜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他重新面向所有族人,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即日起,远征队成立!三日后,出发!”
“留守族人,由大长老及各队长共同执掌,严守部落,等待我等归来!”
“此去,不找到生机之源,誓不返还!”
“为了部落!”
“为了部落!!”震天的吼声,冲破云霄,带着悲壮,带着希望,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空,久久回荡。
远征的号角,已然吹响。命运的齿轮,开始了新的转动。墨曜与苏绵绵,以及一群无畏的战士,将踏上一条通往世界尽头的未知旅程,前方是无尽的凶险,也是……唯一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