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队在死寂的北境荒原跋涉了三天。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艰难。暴风雪毫无征兆地袭来,又诡异地停歇,留下齐膝深的积雪和能见度极低的混沌世界。酷寒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体温和意志。队伍沉默地前行,像一群在白色地狱中挣扎的蚂蚁,唯一的希望就是前方那个永远挺直、仿佛不知疲倦的黑色背影——墨曜。
苏绵绵逐渐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她将墨曜的提示铭记于心,不再用灵泉之力硬抗严寒,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和“平衡”。她像一位小心翼翼的舵手,在狂暴的冰寒能量流中寻找相对平缓的“缝隙”,让自身的热量流失速度大大减缓。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地下热流的微弱脉动,偶尔指引队伍在背风处找到一些相对温暖的休憩点。这种微妙的能力让她不再是纯粹的累赘,甚至开始赢得一些战士隐晦的认可。但代价是精神力的持续消耗,每当夜晚降临,她都疲惫得几乎虚脱。
墨曜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走在最前方,用他非人的感知和力量为队伍开辟道路。他偶尔会停下,检查战士的状况,下达简短的指令,目光偶尔会扫过苏绵绵,确认她还能跟上,但除此之外,再无交流。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沉寂,仿佛一块被冰雪包裹的寒铁,但苏绵绵能感觉到,那沉寂之下,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力量在缓慢流淌、压抑。他肩头的伤似乎并未完全愈合,在极度寒冷和劳累下,动作偶尔会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第四天午后,风雪暂歇,铅灰色的天空透出一丝惨淡的光。队伍沿着一条被冰雪覆盖的干涸河床艰难前行,两侧是陡峭的、挂满冰凌的岩壁。
走在最前方的墨曜突然举起拳头,整个队伍瞬间静止,战士们条件反射般地俯低身体,握紧了武器,警惕地扫视四周。连日的险恶环境已经将他们的神经磨砺得如同弓弦。
“有情况。”墨曜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寒风吹过冰面。他蹲下身,锐利的目光落在河床边缘的积雪上。
苏绵绵的心提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起初她什么也没发现,但当她集中精神,将平衡之力微微外放,去感知那片区域时,一股极其微弱、却与周围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痕迹”映入她的“心眼”。那并非脚印,而是一种……能量的残留?冰冷、锐利,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腥臊气息,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与影豹族那种纯粹的阴毒暴戾截然不同。
“不是野兽,”苏绵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是……兽人?但感觉……不一样。更冷,更……有序。”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
墨曜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是雪狼族。”
雪狼族?苏绵绵心中一凛。她听部落里的老人提起过这个神秘的种族,传说他们生活在极北的永冻荒原,适应严寒,个体战斗力极强,且纪律严明,行踪诡秘,极少与其他部落往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能量残留的痕迹,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
“痕迹很新,不超过一天。人数不多,但都是精锐。”墨曜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侧陡峭的岩壁,“他们在侦察。我们被盯上了。”
一股寒意从所有人心底升起,比这荒原的寒风更刺骨。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影豹族的威胁还未远离,竟然又招惹上了更神秘难缠的雪狼族?
“首领,怎么办?绕路吗?”一名小队长低声问道。
墨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他们既然发现了我们,就不会轻易放弃。绕路只会暴露更多破绽,消耗我们的体力。”他眼中寒光一闪,“继续前进,保持警戒。加速通过这段峡谷。”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移动,但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仿佛两侧岩壁上每一个冰挂的阴影里,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苏绵绵紧紧跟在墨曜身后,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雪狼族的隐匿功夫极为了得,若非墨曜提醒和她那特殊的感知,恐怕直到被袭击都无法发现。
就在队伍即将走出这段狭窄河床峡谷的出口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快如闪电的白影,毫无征兆地从左侧岩壁上方激射而出!那不是箭矢,而是凝聚成实质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锥!冰锥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目标直指队伍中段的苏绵绵和几名看起来相对疲惫的战士!攻击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敌袭!举盾!”青渊怒吼!
战士们反应极快,厚重的骨盾瞬间举起,护住要害!
“砰砰砰!”冰锥撞击在骨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碎裂的冰屑四溅,恐怖的寒气瞬间将骨盾表面冻结!持盾的战士手臂剧震,气血翻涌!
几乎在冰锥发射的同时,右侧岩壁上,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下!他们全身覆盖着与冰雪几乎融为一体的白色皮毛,体型矫健修长,动作迅捷无声,手中握着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骨刃,直取队伍最前方的墨曜!擒贼先擒王!
是雪狼族的伏击!他们果然在这里设下了陷阱!
“找死!”墨曜眼中杀机暴涨,面对三名精锐雪狼族战士的围攻,他不退反进!周身一直压抑的冰冷气息轰然爆发,黑色的斗篷无风自动!他甚至没有动用武器,完好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曲张,指尖萦绕着凝练的黑暗能量,精准地抓向最先扑到的雪狼族战士的咽喉!
那雪狼族战士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显然没料到墨曜的速度和力量如此恐怖!他急忙变招,骨刃横削,试图逼退墨曜!
然而,墨曜的手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恐怖的力量爆发!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雪狼族战士发出一声闷哼,手腕被硬生生捏碎!墨曜手腕一抖,将他如同沙包般狠狠砸向旁边另一名扑来的敌人!
与此同时,第三名雪狼族战士的骨刃已经刺到墨曜肋下!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首领小心!”苏绵绵看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曜甚至没有回头,完好的右臂手肘如同未卜先知般向后猛地一撞!
“嘭!”一声闷响!那名雪狼族战士如同被狂奔的巨兽撞中,胸骨瞬间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电光火石之间,三名精锐雪狼族战士,一死两重伤!墨曜展现出的实力,堪称恐怖!
然而,就在他解决正面敌人的瞬间,最初发射冰锥的方向,一道更加隐晦、更加冰冷的杀机骤然锁定了他!一道几乎透明的、由极致寒气凝聚而成的冰枪,悄无声息地穿透风雪,目标并非墨曜,而是他身后因惊吓而动作稍缓的苏绵绵!这竟是声东击西之计!
墨曜刚刚爆发力量击溃正面之敌,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波动,旧伤处传来针刺般的剧痛!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让他救援稍慢半拍!
冰枪已至苏绵绵面前!那冰冷的死亡气息让她浑身僵硬,思维一片空白!
“哼!”墨曜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哼,眼中暗金色的流光猛地一闪!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古老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他强行扭转身体,完好的左手凌空一抓!
“嗤——!”
那根致命的冰枪在离苏绵绵面门只有一寸之遥时,被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定格在半空,随即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但墨曜的身体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角渗出一缕暗金色的血丝!他周身的黑暗能量剧烈波动,那丝泄露的暗金流光在他眼底疯狂闪烁,充满了暴戾和毁灭的欲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墨曜!”苏绵绵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和眼中那骇人的金光,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神血的反噬,因为这次强行出手和情绪波动,再次被引动了!
残余的两名雪狼族战士见首领(那名发射冰枪的隐匿者)一击不中,目标又展现出如此恐怖的实力,毫不恋战,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身形如同融入冰雪般,瞬间消失在岩壁的阴影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峡谷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远征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那令人心悸的力量余波。
战士们迅速围拢过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青渊担忧地看着气息不稳、眼中金光闪烁的墨曜。
苏绵绵冲到墨曜身边,想伸手扶他,又怕刺激到他。
墨曜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将那股暴走的力量压回体内。暗金流光缓缓消退,但他周身的寒气却更加刺骨,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了一眼雪狼族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苏绵绵,冰冷的墨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